上午,高闻正破例主动给精卫公司的方经理打电话,而且还开着国语:“是方经理吗?怎么好久没听到你的声音啦!是不是有事有人,无事无人呀!” “哪能敢呢?你老高已经当上局长了,我们可不敢高攀呀!”方经理在电话里既惊喜又惟恐对方误会而得罪了他。 “你不会是在找借口吧!大概是又找到新朋友了,不过,我把话说在前面,你如果忘了我这个老朋友,你少了生意可不要怪我呀!”高闻正似真似假地说着。 电话里听得出方经理是真的发急了:“你是局长,我们想请你还怕请不动呢,不知道你肯不肯给面子呢,哪能敢把你掼脱?你现在的权不要太大噢,如果我们忘了你,你只要轻轻发记声音,哪个医院还敢跟我们公司做生意呀?我的局长大人!” 高闻正这才发出会意的笑容。方经理还是拎得清的,他要让那个姓方的财神菩萨始终控制在自己的手中。而且他现在更有把握对付姓方的了。 “哪能?我们约个时间,好好为你庆祝一下,怎么样?”方经理可是动真情了。 “好呀,我也有好长时间没和老朋友聊一聊了。今天晚上怎么样?你不要讲没有空噢。”高闻正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爽快过。 深夜,高闻正醉醺醺地回到了家,扔给睡梦中惊醒的丁雪鹃一个信封。 “是啥东西?”丁雪鹃揉着惺忪的眼睛问。 高闻正不屑一顾:“还会有啥呀?” 丁雪鹃拆开信封一看,吓一跳,立即从床上坐起来,再仔细点了点里面的纸片,惊呼道:“乖乖隆得东,整整一粒‘米’呢。现在你还敢拿呀?” “为啥不敢?”高闻正笑了笑。 “你现在已经当局长了呀,万一……” “你放心,越是官大就越没事,这年头有权不用,过期就会作废。” 丁雪鹃想了想,说:“这倒也是,隔壁的老张以前当处长的时候,做人多正宗呀,别人送上门的东西碰都不敢碰,可现在退休后啥也没有了,也没人来上门了,想捞也捞不着了。昨天他老爱人还碰见我唠唠叨叨发牢骚呢,这不是在眼红我们么。” 高闻正心里感慨着:人生就像炒股票,象赌博,你要风险小,回报也就少;要想回报多,就得冒大风险。再说,前一段时间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几粒“米”都给贼骨头榨去做好人了,等于白白辛苦一常现在趁风平浪静,何不多积累点?没听说过吗,一万元不算富,十万元才起步呢。不过,虽说是风平浪静,那个贼骨头也确实让人头痛。唉!贼骨头总是以胜利者自居,不就是因为他在暗处,我在明处吗?那么,能不能换个角色呢?把贼骨头引到明处,这实在太难了;那么能不能我躲到暗处去呢? 对!办法有了。高闻正终于想出了个办法,与丁雪鹃一商量,她也开心了。 经过一段时间悄悄而紧张的筹措,高闻正突然搬家了,搬到比原来住址要远得多的地方,而且搬家后很少声张,住址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他以为已经摆脱了贼骨头的骚扰。 (十四) 小林近来心神不定,夜晚老是做梦,时而梦见高局长来向她求婚,时而又对她不理不睬,故意在别人面前羞辱她。突然她见到高局长旁若无人地向前走,一直走到悬崖边上了还在走,她不禁哭喊起来……这几天,小林在撰写医院年终总结,没写了几笔就写不下去了。昨天高局长特地打电话来关照院领导,说是这个稿子不仅是总结还要带有经验介绍的意思,而且要淞浦医院在全局总结大会上作交流发言,并点名让小林代表医院发言。这可是史无前例的做法。小林对高闻正的良苦用心当然是心知肚明,他这是帮她提高提高知名度,为以后的发展作好铺垫。她从内心里感激着高闻正,她星期天总是有事没事往平时不经常去的叔叔家里跑,婉转地请叔叔多关照高闻正,她以自己的特殊方式来报答这个上级兼恩人。可眼下,她却什么都写不出来,这个医院能有什么经验可介绍的呢?如果有经验,为什么一点东西也总结不出来呀。表面上看来,医院造起了新高楼,化了上亿元的投资,可这仅仅是外表现象呀,内部呢?管理混乱,人心浮动,技术拔尖的人才都先后跳槽走了,最重要的是医院还欠债几千万元,并且还连累了为其贷款而担保的区卫生局。这样的经验能介绍吗?就这样去介绍不是给高局长的脸上抹黑吗?这如何行得通?那么,现在这个稿子如何写呢?这……只有靠撒谎了,做官的那个不会撒谎?虽说小林当办公室主任的时间不长,但见过不少领导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明明是群众意见很大的事情,却说成了“得到了群众很大的支持和拥护”,明明一件事还在半途中折腾呢,却说成了“提前超额完成”。而这种当面撒谎竟也能在上级领导那里通得过,没有人来核实,撒谎的人还因此领了赏升了官。真是岂有此理! 小林真是心慌意乱,她从小就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一直认为撒谎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撒谎是无能而且空虚的表现,是一种懦夫行为;只有当一个人理屈词穷、穷途末日的时候,才会靠谎言来度日。从小学、中学一直到大学,老师可从来没有教她过怎样撒谎。这可真是个难题,现在不撒谎就无法写成这个稿子,看来非撒不可了,那,这个谎哪能撒好呢?她开始挖空心思想了:“经验”的开头么,总是要讲成绩唠,不讲成绩不仅领导不开心,就是群众那里也通不过的。 哪能讲好呢?讲点啥呢?对了,总归还是先讲领导唠,文化不识不要紧,不识人头就会苦头吃刹。地球围绕太阳转,大家围绕领导转呀。再接下去,讲优点还是讲缺点呢?想到啥地方去了,总归是讲优点唠,而且要多讲,这还用想吗?啥个优点呢?讲关心群众,可群众有困难,院领导从来不去关心,外科主任医师老魏家里房子很小,儿子又成人了,还挤在一间十几平方米的房间里,分房申请了多次就是得不到解决;而几个院长书记倒是已经分了好几次房子了。这算关心群众疾苦吗?不能算吧,如果我小林这样写得话,不是要被群众骂死啦! 那写啥呢?写如何刻苦钻研业务、服务病人尽心尽职,象X光室的吴医生精心革新医疗技术,在钡餐透视中改进了程序,减少病人痛苦的事;象化验室陈医生如何妥善安排工作周期,使肝功能、血糖、T3T4等化验大大缩短了周期,方便了病人。他们还在全市论文研讨会上得过奖呢。但他们不是领导呀!记得已经退休的老顾说过,做领导的,器量都校小,对他们要象小孩一样哄着,轻不得也重不得。所以不写领导那无论如何是过不了关的,那还是写领导吧,写黄副院长,平时吹牛时候他是个“万宝全书”,而业务上却是个“三脚猫”,曾经给一个患阑尾炎的病人动手术,竟将人家的肠子割去了一段,而臭阑尾却仍旧留在肚子里,这已成了淞浦医院的一大笑话,可他副院长的位子仍旧坐得牢牢的。那写董书记,他也没啥好写的,根本就是外行一个,几乎算个半文盲,讲起话来老是“这个这个”的,有时还会露出几句粗俗的口头语来。而他的乌纱帽就更牢固了,这就叫有背景的出了问题,也会没问题;没有背景的不出问题也会有问题。唉,这个总结竟比小说还要难写呀,写这不来是,写那也不来是,从来写东西也没这么费刹苦心过。不写了,不写了,再写下去脑子要出毛病了。 曾经号称医院一支笔的小林,可从来也没有像今天这样为写文章而发愁过。 也许,这是高闻正给她展示一下自己才华的机会。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篇文章就不是一般的“经验介绍”,而是她的“考卷”了。为了让人家服气,就要自己争气。她要用最华丽的辞藻来修饰这篇文章,要让全卫生局的人,看了听了这篇“经验介绍”都目瞪口呆,都来注意淞浦医院有这么个女秀才。不过,她才不要别人来追逐自己呢,只要能打动高局长的心就行。 这样一想,她心情就开朗多了。从哪里开头呢?老师以前说过,文章贵在开头。她想呀想,过去为什么淞浦医院会搞得这么好,主要原因是什么?毛主席曾经说过,路线决定之后,干部就是决定的因素。对,还是得先从领导说起,别的领导她是瞧不起的,惟有高院长,现在的高局长最富有领导人格魅力,魄力大,能力强,在群众中有威信。对了,淞浦医院也就是在高局长担任院长时取得过辉煌成绩的,那就从高院长开始写起吧!领导的人格魅力往往是大家熟视无睹而最最容易忽视的,当然我是在高院长身边工作的,应当清楚。那……那……就从我偶然发现的那张汇款单写起吧。 小林的思路一下子打开了,顿时文思涌动,如有神助,笔下的文字符号就像奔腾的江水,一泻千里…… (十五) 小林的“经验介绍”果然引起极大的轰动。 淞浦医院的这位办公室女主任:白白的瓜子脸,新潮式的发型,全身一套合身的天蓝色的西装,白白的衬衫里面衬着一条红红领带,将丰满窈窕的优美体形展现得端庄典雅而恰如其分,下穿中高跟牛皮鞋,走起路来发出“哒哒”清脆的乐音,伴随着那件随身飘逸的紫红色的风衣,象似婀娜的春风、流畅的清泉,让人百看不厌,遐想不止。全局的人都在纷纷打听,此佳丽来自何方?仿佛这是一夜之间从天上掉下来的林妹妹,叫不少年轻英俊的丈夫后悔不迭: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急呵呵地结婚呢。 众多院长们也在纷纷猜测:这无疑是卫生局冉冉升起的新星,将是他们未来的竞争对手,熟悉内情的人也暗暗佩服高局长育人有方。女干部们更是既羡慕又妒忌,大有一番“既生亮何生瑜”的感慨。 高闻正是惊喜中略有不安。他原意是让自己老“娘家”淞浦医院随着他的荣升而风光风光,没料到小林会来这么一手,竟宣扬起他的什么事迹来,还把他捐款的故事介绍得详详细细,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呀!面对突如其来的“事变”,高闻正仍然保持着异常的冷静。上一次也是小林闯得祸,幸亏他随机应变,化凶为吉,转危为安。这次又是小林来个突然袭击,打他个措手不及,但愿他也能逢凶化吉。自然,对她的忠心,他会回报的。想到这里,他立即拿起电话,接通了淞浦医院,对小林既表扬又批评,责备她不应该过多地宣传领导。 小林听了电话,受宠若惊。至于那些“批评”,她认为这是做领导的谦虚,非常自然,也体现出领导的风度和品格。 没过多久,区政府下达文件,正式任命高闻正为区卫生局局长。 当晚,由淞浦医院院长作东,在锦江饭店设宴,庆祝高闻正荣升局长。高闻正情绪特别的好,觥筹交错之间,他是来者不拒,酒量出奇得好,几个年轻科长和院长都败在他手下。一句句奉承,一阵阵吹捧,烫得高闻正头重脚轻,浑身发热,忘乎所以。他还特意走到小林面前,感谢她过去给他工作上的支持和帮助。小林在大庭广众面前接受他的敬意,脸上竟染出了一朵朵红晕……突然,就在人们热热闹闹之时,有个服务员进来,对高闻正耳语了几句,并递给他一封信。 众人中,只有小林注意到高闻正接信时的勃然变色,一种令人不解的变色。她不由疑惑起来:高局长又是怎么啦?见信为啥总是那么……高局长:好久不给你写信了,你搬了家,我也没来捧场,请原谅!现在你已荣升局长了,故一并祝贺。 原想不来打扰你了,因为你的孽债已经还得差不多了,并且我还要感谢你几个月来的积极配合,然而你却错误地估计了我,竟又一次欺骗了我。我并不是对你用搬家来逃避我的追踪而感到生气,而是你又一次忘乎所以地受贿罪行。你真是积重难返呀,前手还了旧债,后脚又添了新债。人民是不会放过你的。为了及时弥补你对国家和人民造成的损失,你必须立即向最近遭受地震的新疆地区捐款一万元。听着,你的时间只有一个星期! 信上的字依然写得那样秀丽流畅,跟以往一样。命令口气也像以前一样,不容置疑,也不容违背。信纸从高闻正的手上飘落下来,很不愿意地飘落在地上,而人已经瘫在了床上,脸色像死灰一般。他还是过低估计了那个贼骨头的能量,他最终还是逃脱不了这个幽灵的追踪。 这是天意吗? 生活竟是这样的滑稽!他每向前走一步,官冕每上一个台阶,竟都是靠那个贼骨头的“帮助”,加上小林的瞎起劲翘边,从院长到副局长,再从副局长到局长,每一步都有戏剧性的变化。 然而,每上一个台阶时,又无不受到贼骨头的“教育帮助”。这么说来,我这个局长竟是贼骨头培养出来的,真是活见鬼了!那个贼骨头竟是这样的神通广大,无所不知,又无所不为。 他到底是谁呢?就像生活在自己身边的影子。 对了,高闻正突然想起在刚才庆祝宴会上,方经理朝着自己那付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姓方的笑得是那么阴险不可捉摸,笑得是那么居心叵测。他是在讥笑我?讥笑我这个局长是靠他的恩赐才得来的?因为只有他才知道我的底细,我的外快很大一部分是从这个姓方的手中得来的。我搬家的事也是他知道得最早。 高闻正一下子从床上坐起,两眼瞪得好大,仿佛突然知晓了谜底。 打完了保龄球,高闻正与方经理双双泡入冲浪浴池。碧蓝色的池水滚起白白水泡,蒸发出阵阵雾气。高闻正白皙的皮肤半身浸在水中,隔着腾腾白雾,加上没戴高度近视的眼镜,他无法看见方经理胖胖脸上是什么表情。今天是他主动邀请方经理出来娱乐,自然不是有求于对方什么,而是想“侦察”到些什么。 表面看来,姓方的似乎不像有什么“隐情”,姿态举止也与往常并无不同。但他不相信这些表面现象,这姓方的可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再复杂的场面他也善于周旋。对,不能轻易相信这个家伙。 方经理慢悠悠地洗着澡,脑子里也在思忖:以前都是我作东,他来享受,今天却反常,这肯定是有“事”,是啥事呢?那个胖脑袋是左思右想也没想出个名堂来。既来之则安之,身子已经跳在水里了,“洗”也洗不清了,管他是啥意思了,该洗则洗,该吃则吃,该玩则玩,有福不享猪头三。 “高院长,不,高局长,老是习惯叫你院长的。”方经理见高闻正许久不说话,就没话找话了,不料一出口就走火。 “没关系,还是叫院长亲切,说明我们的关系历史悠久么。”高闻正倒是很给对方下台阶的。 “听说以前黄金荣最喜欢泡浴堂,戏称啥个‘早晨皮包水,晚上水包皮’你听说过吗?”方经理竟找出这么个话题。 高闻正一下子没听懂:“啥个皮了水了的?” 方经理心想:到底是黄毛丫头,竟没听说过这句老话,但嘴里还是热情地向他解释:“就是早晨习惯要喝茶,晚上呢,一定要洗澡。” “喝茶为啥叫‘皮包水’呢?” 方经理心里暗暗地骂着:这也不懂,还当啥个局长!现在的年轻人知识太差了,福气倒比我们要好,真是见鬼!但他还得耐心地向高闻正解释,谁叫自己提出这么个有难度的历史话题的。 “茶水倒在肚皮里,不是‘皮包水’吗?身子泡在浴池里,不是‘水包皮’吗?” 高闻正这才有所领悟,微笑着点点头,可是从嘴里出来的话却变成了这样:“其实我早就知道,寻你开心的。我看你老像那种旧社会的白相人。” 方经理一听,愣了老半天。心想:好心说给他听,反倒被他吃了豆腐,今天碰着赤佬啦,霉霉! 高闻正笑了,他胜了第一回合。现在开始轮到他进攻了。 “方经理,你很会白相,我也很喜欢白相。但白相游戏是有规则的,有辰光限制,也有规有矩的,可不能瞎来来呀!” “当然,当然,任何游戏都是有规则的,啥人犯规啥人就……”方经理心想,今天他约我出来就是为了对我讲这个? “方经理真是拎得清,不愧是场面上有脸面的人物啊!”高闻正脸上仍然笑嘻嘻的。 方经理倒显得异常爽快:“今天高局长好像有事要对兄弟说,那就痛痛快快地说么,有啥个困难,只要兄弟能帮忙的,我决不推脱。” “那里那里,今天只是请方经理出来白相白相,过去得到你很多的帮助,还一直没来得及感谢你呢!再说我如果有事------你也不会太平吧。”高闻正是不见鬼子不挂弦,不透露半点风声,但心里却在想:你他妈的装得像真的一样,别把我当乡下人了。 “那好,既然高院长这么看得起我这个朋友,今天算我请客,哪能?”方经理脸上堆起了笑容。 “这哪能来是!难道这么一点点面子也不给我么?方经理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不不,哪能敢呢?”方经理忙着解释。 两人似乎又重归于好,相互抢着敬烟。服务员也进来送上一盆黄澄澄的哈密瓜。两人开始有说有笑起来。 高闻正知道,这种家伙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你没抓住他的啥个把柄,休想从他的嘴里捞到啥个东西。今天只能试探到这里了,我还得继续观察和调查下去。姓方的,看你的小把戏在我面前还能玩多长时间?不管是你自己本人干的,还是指使别人干的,到时候我们一起算总账。 (十六) 自然,贼骨头的“命令”还是要遵从的,否则真的遭了报应就不合算了。高闻正在接到贼骨头的“指令”后,第三天就贯彻落实了。他也没与丁雪捐商量就亲自将最近方经理给的一万元按照贼骨头指定的地址寄走了。 果然,钱一寄走,一切又风平浪静了。高闻正也恢复了往日那付神气活现的样子,他开始对那些群众意见大的、经济状况又不灵的几家地段医院领导班子进行了整顿。结果,这些医院很快就改变了面貌,基层干部群众对此非常满意,积极性也大大提高了。高闻正的威望自然也得到同步增长,市面上关于他升任副区长的传言越来越盛,有的部下甚至已经向他表示祝贺了。 高闻正自然乐不合口。丁雪鹃每天会将基层群众的反映收集上来,向他反映;高闻正也向她介绍了人代会即将召开前酝酿的人事变动情况。好在女儿是读寄宿制高中,一星期才回家一次,所以每到晚上就成了夫妻俩研讨官场行情的时间,就像别人家每天要分析股市行情一样。 高闻正想:先熬过这一阵再讲,只要那个贼骨头的“捣蛋”不升级,啥个条件都可以答应。 这叫小要忍才能谋大谋,而小不忍则乱大谋。上帝保佑!阿门!然而,那个贼骨头又来信了,开始时真的吓得高闻正一大跳,不过等他读完了信,高闻正反而高兴起来。那封信是这样写的:高院长:你寄出的汇款,我已经知道了,你能知错就改,说明你还不是不可救药的人。你的为人感动了我,你这种君子不计小人过的海量真令我感动!在我面前,你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闻过则改的人。我应该向你学习,我已经决定:将上次在贵府拿的十万元钱,用作高尚的事业,准备把它也寄给全国贫困地区。你可能在讥笑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但当初是当初,我的觉悟也会随着时代的前进而进步的,你说对吗?你也有自己的当初,不是吗?历史是不能解释的。有罪过就得去赎,晚赎不早赎。 高闻正笑了,好长时间没这么笑过了,他终于驱散了心中的抑郁,发出了轻松的笑声。他对最害怕的人不再怕了,对最担忧的事不再担忧了,他看到了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人生最灿烂的顶峰已经映入自己的眼帘中。 小林终究搞不懂高局长为啥这么害怕寄来的信函,究竟有啥好害怕的?难道高局长还有啥个把柄被人家捏在手中?不知从啥辰光起,她就开始留意着高局长身边的人和事。上周,她调来局办公室任副主任,又与高闻正朝夕相处了,她似乎回到了熟悉的环境。渐渐地,她发现高局长经常在打一个拷机,而且高局长打这个电话时总是将门关上,很怕别人听见,显得神色不自然。于是她在一个办公室无人的下午,重拨了这个号码。 那个号码竟是个拷机并很快就回电了: “喂!谁拷我?” 小林有些紧张,但还是回答着:“你是哪里?” “奇怪,这要问你呢?你打给啥人呀?” “哦,我记不清了,我……刚才打了好几个拷机……” “哪能会记不清呢?脑子出毛病啦!” 这让小林马上引起了浓厚的兴趣,立即接上了口:“这是卫生局,你是哪个单位呀?” “我么,……是精卫公司的,……是你找我,还是高局长找我?”电话里的男人竟还提起高局长。 小林灵机一动,马上说:“对不起,大概是我打错了。”说完就挂了电话。因为她已经听出了电话里那个男人的声音,他就是经常来找高局长的方经理。 “是啥人的电话?” 突然,高闻正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吓得她一大跳。 “没……是人家打错的。”小林支支吾吾着。 高闻正也没在意,直径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小林吐了吐舌头,庆幸没有出什么纰漏。 突然,里间传出高闻正的声音:“小林,有我的信吗?” “没……有哇。”小林忙回答着,边说边走了进去。 高闻正笑了:“今天你的魂到哪里去了?哪能老是讲‘没,没的’?” 小林难为情地道:“人家刚刚到局里工作,头绪还没有了,做工作老是怕被领导批评么。” “啥人敢批评你呀?你是我们局里的头号秀才噢!” “高局长,你哪能老是取笑我呀!我哪能好跟你局长比呀?”小林开始放松了,说话也自然起来。 高闻正似有意无意地问:“听说你很关心我的事?” “啥个事?”小林吓一跳。 高闻正见她误会了,忙解释道:“比如信呀,电话呀,晚上的活动安排呀。” 小林却更紧张了:“我对领导的事从来是不多问的,我可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噢。” 高闻正知道她的误会更深了,于是就笑着开玩笑道:“我可不是批评你,你如果真的这样关心我,我的福气不要太好噢!” 小林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那我可高攀不上呀,你是局长,我是什么人呀!敢来管局长吗?” “听说------组织部的林副部长是你的叔叔?”高闻正问道。 “是堂房叔叔,平时不大来往。”小林的前一句是实话,后一句是虚说。 “那你的家境不错呀,对你政治上的进步很有帮助呀”“这有啥呀!现在大家是凭自己本事做事,又不靠裙带关系过日子。”小林最怕人家说她是靠叔叔的关系上去的。 高闻正笑了:“那总比没有叔叔的好呀。” “你没有这样的叔叔不是也很能干吗?”小林有意这样说。 “可我得到你的帮助------不少呀。再确切点说,是得到你叔叔的关照呀。”高闻正感慨地说。 “是吗?”小林心头热起来了:他终于掂量出我的作用了,总算不是个木头人。 高闻正情不自禁地握着小林的手说:“你不要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其实我都知道。”说着,叹了口气,低头轻声说:“其实,我这个人平时外表看起来,好像一付事事如意的样子,其实……唉!一言难尽呀!” “哪能会这样的?”小林不解地问。 高闻正苦笑着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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