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高闻正回到家时,发现桌上有封笔迹熟悉的信件,他愣了一愣,蓦然想起莫非是来自那个……。这些天,他一直在想:那个贼骨头还会不会来信?真的来了,会写些啥呢?不料,现在来了! 小心翼翼地拆开了信,他憋住了气却按捺不住狂跳的心。 信是这样写的: 高院长: 别来无恙。 自我去过你家后,我一直很安全,可见你没有报警。这是你对我的关照,我会一直牢记在心中的。虽然你没报警,但我心中一直很不安,因为这是我第一次作案,案值这么大,够判上好几年的了。这几天我一想起这些,就坐立不安,这件事我连家人都不敢说,也只有对你说说心里话了,我已经几昼夜没有好好睡着了……高闻正看了不由想笑:看来是个初犯,还算老实,知道事情的严重就乖乖地把钱给我送回来吧!现在还来得及。 ……我哪能会堕落到这种地步?真是没想到,我也曾经是个积极要求进步的青年,在那一片红的年代,我积极响应伟大领袖的号召,奔赴反帝反修第一线,扎根边疆炼红心,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后来我随返城风回来后,开始投身于改革,没想到我们的满腔热忱却化来厂长的横财梦,他竟然将全厂的生产视儿戏,大肆挥霍公款用于自己的享受,好端端的一个工厂就这样毁在他手上,职工纷纷下岗,而他却照样吃喝玩乐,配手机,坐轿车,还出国旅游,没有人来管他,我只是向他提了些意见,也遭到他的打击报复,被迫下岗了。现在我每月收入仅二百多元,老婆又长期生病在家,这日子叫我们哪能过下去呀……可怜!可怜!高闻正看了信,不由得笑了,这笑里多半是含有得意之味。 ……所以从此以后,我就恨透了那帮贪污腐化分子,发誓要跟他们斗争到底,就像佐罗一样,扫尽天下乌龟王八蛋。经过观察,我终于发现你也是一个“暴发户”,也是一个乌龟王八蛋。 高闻正心里不由一惊,这个贼骨头盯上我了!打富济贫打到我的头上了?却看他将如何“打”下去? ……你的那些钱也是不干净的,你不能就这样拿着国家和人民的钱而不受任何惩罚,你不能够将不义之财中饱私囊而高枕无忧,你不能做了贼而不感到心虚。现在我知道了造成我们这些下岗工人贫穷的原因,不清除你们那些贪官污吏,再怎么改革也是改不好的。我恨不得象佐罗那样,来给你们这些人当头一刀,转身一剑,杀得你们灵魂出窍。 高闻正脸色苍白,心跳加快,呼吸急促,简直紧张得不敢往下看。 ……但是,我知道这是犯法的事。要是倒退五十年,我肯定会干的。这几天,我也对你的情况作了一些调查,知道你原本也不坏,是个人才,只是后来变修了。你既然能变修,也能回头是岸,恢复你的本来面貌。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忏悔自己的罪过,不得有半点疑虑。 如何忏悔呢,我会继续叫你怎么去做的。 高闻正鼻子里哼了一声:叫我听你的,凭啥? ……你肯定心里在想,为啥要听我的。我这个穷工人又能对你哪能?是不是?可我有办法叫你听我的,不信试试!那天在你家,我不仅发现了大量现金,还发现了你的那本笔记本,真奇妙,你可真是有心人呀,平时对那些赃款的来源都有记录,尽管你都用了自造的符号密码,但我能够估计出十有八、九。大概做坏事的人也要时刻给自己留着后路吧!这上面都是你的亲笔字(我自有办法核对笔迹),白纸黑字,铁证如山呀!你能抵赖得掉吗? 高闻正看得冷汗直冒,手也开始哆嗦起来。 你能说得清这些巨款的来源吗?我看你就是浑身上下都是嘴也无法说清的,这起码是犯了“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这条罪名你懂吗?我为此还翻了不少法律书才查阅出来的。现在可以说,你的前途和命运都掌握在我的手中,你敢不听我的命令?你要是不识相,我随时会将这些证据寄到纪委和司法部门的,你的一世英名顷刻就会化为乌有……高闻正两眼一黑,几乎要昏了过去。 信的最后并没有发出任何具体“指令”,显然这只是个开场白式的警告,“指令”会随时而来。 他高闻正可能从此再无安宁日子好过了,他这个堂堂的院长,竟无可奈何地受制于一个小小的贼骨头,任凭别人讹诈、勒索。现在却不知这个贼骨头的胃口有多大。 高闻正马上整理了一下家里所有的现金和存折,看看还有多少可供那个贼骨头的敲诈。唉,那个贼骨头不就是家里有困难么,给几个小钱也许就会满足他的。那么,如果贼骨头的胃口很大呢?高闻正不敢往下想了。 得过且过吧!桥到船头自会直。高闻正不相信自己会这么背运。 丁雪鹃见丈夫今天一回家就心事重重,躲在书房里不出来,也不敢多问,只是到了吃饭时间才唤他出来。 吃饭时,高闻正仍一声不吭地埋头扒饭,丁雪鹃忍不住问了:“还在想那钞票的事呀?再想有啥用?没就没有了,也是没办法的事。听说最近外面抢劫也很多,乱哄哄的。这几天半夜里老是醒,一醒转来就会想到这件事,想想真肉麻。算了,算了,不去想啦!这个贼骨头还算讲道理的,不黑心,没有把钞票全部偷走。这真是不幸之中大幸!只要人没出事就好,钞票以后还可以再赚回来的。” “你晓得啥呀!钞票介好赚?去偷去抢呀!”高闻正正没有地方出气呢,现在出气桶自己冲上来了,就顺势大发雷霆。 丁雪鹃也不卖账,气咻咻地回敬丈夫几句:“你多少聪明啦!钞票还用得着去抢去偷啊,只要动动嘴巴么,钞票就自家会生脚跑来的。” 高闻正更火了:“你这话是啥意思?” “啥意思么,你哪能会不清爽!” “我就是不清爽,今朝你一定要讲讲清爽!不讲清爽就不放你过门。”高闻正指着老婆的鼻子说。 “还是不要讲的好,越讲越讲不清爽了。”丁雪鹃开始示弱了。 高闻正有气没处发,只好拿家什乱掼。 丁雪鹃慌了,想把事化小,马上就讨饶:“好了,好了,今朝算我不对,你把我刚才的话当做放屁好了。”说着哭了起来。 高闻正叹了口气,不住地摇着头。 丁雪鹃自结婚以来还从来没见过丈夫这么痛苦过,不由也心疼起来,眼泪娑娑掉下来。 高闻正冷静了一会儿,将口袋里的信拿了出来,递给丁雪鹃。 等她读完信,脸色越来越灰白,仿佛恐怖的幽灵正向自己袭来。她拉着高闻正的衣服叫着:“贼骨头想做啥?想敲诈我们!他要敲多少钞票呀?” “你轻点好哇?” 高闻正也迷茫地望着她。谁知道那个贼骨头想做啥? 冥冥之中,他们的命运竟掌握在贼骨头手中,不由感到一阵彻骨寒冷。 (六) 白天上班时,高闻正又恢复了院长的惯有的风度,主持会议、听汇报、批阅文件、审批发票、处理下面所有鸡毛蒜皮的事……他非常用心,忙得不亦乐乎,竟把那信的事也忘掉了。 在下属的眼中,高院长比以前更卖力了。所以大家都在猜测:高闻正大概又要提了,听说局里正缺一个能力强的局长呢。只是秘书小林有点奇怪:高院长最近好像特别关心信件,每天要办公室人员到收发室跑好几次,问问有没有他的信。所以她心里在想:高院长像是在等情书似的,该不会又在恋爱了吧?当然,她不敢问,也不敢对别人说,只有闷在肚里。 而高闻正在单位里从不在年轻女人面前嘻嘻哈哈,虽然他可以接受客户的邀请在外风流,但在自己医院始终一付正人君子模样,一整套好男人形象。所以许多女医生和护士经常在家里告谏自己丈夫:好好学学人家高院长,心思都用在学习和工作上,多有事业心呀,男人要这样才会有出息云云。“人家高院长如何如何”,已经成为她们调教丈夫的座右铭了。久而久之,她们的丈夫们也都形成了一个心理定势:要是不学做高院长样子,难免也渐渐会成为克林顿式的好色之徒似的。以至于小林即使产生一闪念的怀疑,也根本不会把值得尊敬的高院长与克林顿式人物联系起来。 购买CT机的事已经迫在眉睫了,因为一过元旦,上级给的指标和经费就会“过期”,中国人历来以善于赶“末班车”而著称,平时所说的“抓住机遇”,主要就是指这个。 下午的院务会中心议题就是选择购买哪家公司的CT机的事,而且已到了非解决不可的时候了。 这次会议,高闻正一反上次态度,首先发言:“前一阶段对于购买CT机的事,大家都发表了很好的意见,既体现了对这件大事的足够重视,也说明院领导在这个重大问题上充分发扬了民主。这都是好事。好事么,一定要办好。 我们医院现在还不很宽裕,在引进大型医疗设备时候,当然首先要考虑价格因素,还有引进后是否能尽快产出效益。但是------”高闻正有意停顿了一下。 大家知道高院长要来个转折了,都屏住气静听下文。 果然,高闻正开始“转折”了:“我们医院的宗旨是什么?一切为了病人。是不是?价钱问题是要考虑,但是中国有句老话:便宜没好货。你们别忘了。外地有些大兴货害死了人,大家听到的还少吗?所以,特别是在引进大型设备时候,一定要把好质量关,因为这是性命交关的事呀!质量就是生命,大家说对不对?” 没人敢多嘴。 高闻正见自己的话开始起到了效果就继续说下去:“有的同志可能要问:为啥前几次会议我没发表意见?是的,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么。这是啥人讲的?是毛主席讲的。最近几天,我跑了几家医疗公司,对几种CT机产品进行了比较,发现它们之间的差别还蛮大的。我又听取了专家的意见,我认为……”他喝了口茶,望了望大家聚精会神的样子,再说下去:“我认为精卫公司的产品是可以值得信赖的。” 会议桌边的人们表情各异,有的小声议论起来。总的来看,出乎多数人的意料之外。 高闻正问:“有不同意见吗?” 已经身为顾问的老院长见别人都不敢吭声,只好咳了几声,发言了:“精卫公司么,也曾经是我们医院的老客户了,过去我们有百分之五十的药品和设备都是在他们那里购买的。但是,最近几年,这家公司的声誉可不太好呀!” “对,他们尽卖些大兴货,上次有一家市级医院也上他们的当,害得投诉的病人都吵到报社去了。”设备科科长也鼓起勇气跟着说。 办公室主任老顾也点头称是。 高闻正不动声色地听着。 一切又回到沉默中。 少倾,高闻正问:“还有啥人要讲得吗?” 再也无人吭声了。 高闻正咳了一声,开始说话了:“刚才老院长说得不错,精卫公司过去确实不太上路,害人也害了自己。但是事物总是在变化的吗,人家犯错误,我们就不会犯错误?对人家要求是马列主义,自己就一定是百分之百的布尔什维克了?别忘了,现在是改革年代,是摸着石头过河,啥人敢保证自己在工作中不会犯错误?当然啦,我不是说刚才几位同志不该发言,他们的认真慎重态度是值得我考虑的。这次我为了防止吃精卫公司的药,还特地去看了货,还请些专家来验过货,感到万无一失了,才召开今天的会议。这样的态度也够慎之又慎了吧!据我的回忆,我们医院在引进设备方面,还从没有这样重视过呢。” 听院长这么一说,大家更不敢吭气了,谁还敢拎不清呢! 高闻正望着众人面面相觑的窘态,心里暗暗好笑:这下子该封住你们的嘴了吧。哼,总是这么几个人在跟我捣乱,不过,现在已经不是老院长的时代了,还跟我拗手劲? 其实,高闻正心里最清楚,刚才说的专家咨询啦,考察设备啦,都是自己糊弄下属而编织出来的谎言。这记高级糨糊,捣得大家如坠五里云雾中。 结果会议开得出乎意料的顺利,不仅“吃”下了精卫公司的CT机,还“吃”下了该公司一百万元的药品。 (七) 这次会议后,高闻正感到工作开始顺利起来了,他的权威地位越来越确立了。他觉得这次会议就像是他人生道口上的遵义会议。现在全院的人见了他都敬而远之。有时某办公室里本来有说有笑的,而他一进去,屋里马上就鸦雀无声了。这是什么?这就是权威!一个单位里,没有权威,成何体统?医院的每个角落,处处都有他高闻正的影子,有形的和无形的,无处不在。 不久,那个犟头倔脑的设备科长被免职,依旧去当老行当——检验师。老顾也被宣布退居二线,而小林接任办公室副主任。 不久,院长办公室进行了重新装修,柚木护墙板带着绮丽的花纹镶嵌在房间四周,原来的老吊扇坼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三菱空调,黄色泡力斯的旧办公桌被高闻正取笑为“老布尔什维克”,也叫人给搬走了,升级的是黑色超大型老板台,原先坐在一起办公的两位副院长被移到另外的小办公室,这里成了高闻正单独办公的场所,外间设秘书间,来访者先要经过秘书这一关,方能晋见院长大人。这样的包装使下属一走进院长办公室,就无形中感到威严,威严的前提是森严;要做到森严,就必须有距离感;没有“距离”,别人怎么会产生战战兢兢、兜兜缩缩的感觉呢? 高闻正就是希望别人有这种“感觉”。 然而,在高闻正道貌岸然的背后,谁也不会察觉他内心不时闪过的一丝不安。这种不安,除了小林略有察觉外,其他人是无法知道的。小林奇怪的是,这位令全院敬畏的高院长,竟然每天对寄来的信件会有莫名其妙的恐惧,尽管这种恐惧很细微很隐蔽,但她凭着女人的敏感还是感觉到了。高院长为啥对每天来的信特别敏感,那种迫不及待、那种欲盼又惧、那种遮人耳目的举止,真是处在“热恋”中吗?似乎也不像。到底是什么呢?她感到迷惑不解。在她眼里,高院长是个才华横溢,风流倜傥的领导,尽管她和他相差十多岁,但如果高院长还未结婚的话,她肯定会热烈地追逐他。而现在她却没这个胆量,在自己面前的是不可高攀的大山,是地雷阵。她只有把他当做梦中情人来安慰自己。这就是暗恋吗?这个大学毕业不久的少女在暗暗地问自己。 然而,小林不管是有意无意,她都在暗暗地关心着自己的院长,是上司也好,是梦中情人也好,她都有义务这样去做。她还在组织部担任领导的叔叔面前说了高闻正许多好话,请他在上面对高闻正多加关照。每当办公室无人之际,她会模仿高闻正院长的动作,那是英俊潇洒的动作;她会模仿院长的语气,那是洋洋洒脱的语气。她梦中碰见他,会激动地流出眼泪┄┄她听人说,梦中掉眼泪是爱情的集中表现,是一种纯洁的象征。她竟然热切地期待着,到底期待着什么呢? …… 梦已经醒来,不会害怕, 有一个地方,那是快乐老家, 她近在心里,远在天涯。 我所有的一切,都只为找到她, 哪怕付出忧伤的代价, 也许再穿过一条烦恼的河流, 明天就能够到达。 我生命的一切都只为拥有她, 让我们来真心对待吧, 让所有的漂流心都不再牵挂, 快乐是永远的家…… “高院长,您的信。”小林边唱着歌边来到院长办公室,笑嘻嘻地将信送到高闻正手里,今天早晨上班一见到信就连忙送在他面前。但她见到院长的第一反应是苍白的脸色。 这真令她大惑不解了:到底是什么能令高院长如此不安呢? 信,摆放在高闻正的面前。半个月来,他处在一种非常矛盾的心态:既盼望着“那人”来信,又害怕“那人”信来。没信时,他若有所失;信来了,他似乎感到末日来临。真是来也不好不来也不好,总是那么惶惶不可终日。 半晌,他发现小林还等着他回音时,感到自己怎么会在部下面前如此失态?真是前所未有的悲哀。 “噢,你先忙你的去吧。”高闻正支走了小林,才回过神来打开这封信,一看才知道原来是那位精卫公司方经理写来的信。真是一场虚惊! 那位方经理写道: 高院长: 上次见面,真是相见恨晚。今后我们打交道的机会多的是,来日方长。 贵院的CT机汇款已收到,我公司的货将以最快的速度发往贵院,请放心。我们公司为高院长如此高的工作效率感到由衷的钦佩,如果全国的企事业单位都像您那样,“四化”何愁不早日实现? 春节就要到了,我公司为了感谢有关单位对我们过去一年工作的大力支持,特决定给予奖励,请接到通知后,在五日之内,委派家属前来我公司领取奖金。 希望在新的一年里,我们再能愉快地合作,为我区现代化建设作出贡献云云。 高闻正望着这封信,半天没抬起头来。 这个姓方的,门槛不要太精噢!这封信就是个典型例子。前半部分是“表扬”,把你捧到天上,要往下掉也没梯子,同时还向你展望今后的“合作”前景。后半部分,他把给你的回扣酬金称作是“奖金”,足见他游刃有余的策略,而且在技术上也作了聪明的处理:让家属来其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掉枪花。既然是奖励单位的,为什么不直接通知单位?反而让领导的家属来领取呢?这就是“奖励”的奥妙所在。以后即使出了什么问题,也很难找到他方经理的辫子。 高闻正想了想,这样的“处理”对自己无害反倒有利,所以也就自嘲地笑了,随手将信放在文件粉碎机里,直到看着它研成了粉末才离开。 高闻正没想到的是,这些情景被在外间从门缝里窥视的小林尽收眼底。 (八) 高闻正一走进家门,丁雪鹃就连忙将手中正在阅读的信递了过去,那苍白的脸色和急促的语气,象是大祸临头似的。“你看你看,又来信了。” 高闻正顿时感到全身的热血一下子涌上脑门,眼前一片模糊,连客厅里的水晶吊灯发出的光芒也像一把把刀子朝他刺过来。过了好长时间,他才回过神来,连衣服也忘了脱,就坐在沙发上,脑海里还回荡着那个神秘的声音:高院长:你看来在罪恶的道路上已经走得很远,你不要以为自己做的那些事情神不知鬼不觉的,过去那一笔笔记录的符号,就是你对人民犯下的罪行。 高闻正两眼一黑。那本子上的符号,贼骨头都能破译,自己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呢? ……我自小喜爱读侦探小说,自上次拜访贵府后,我就萌发了调查你的愿望。当然,我这个“私家侦探”是不受任何人雇佣的,也没有人付给我酬金。是我自己想干的,反正下岗在家,有的是时间。应当承认,你收藏人民币有方,对每一笔外快都有详细的记录,尽管这种“记录”采用了自编的符号,很隐秘很巧妙,但当时,我还是很有预见地将它全部照了相,包括所有存折的号码……啊!这个贼骨头竟然将我的“笔记本”照了相?天呢…高闻正几乎快要昏了过去。 ……我将笔记本上的神秘符号作了解密破译,才揭开了你的“本来面目”。你的每一笔“奖金”都是对国家财产的巧取豪夺,是对人们群众的犯罪行为……高闻正冷笑起来:笑话!你这个贼骨头偷了我的钱就不是犯罪行为了?你还有啥个资格来教训我? ……为了弥补你对国家造成的损失,你必须立即向云南地区“希望工程”捐献五万元,汇款的地址见25日《解放日报》上的报道。至于具不具上你的大名,你自己考虑吧。 见鬼!贼骨头并不是自己需要钱,而是慷他人之概做好人,叫我捐献?凭啥?高闻正既愤怒又搞不明白。 ……五天后,如果你还没有照我说的去做,我就向司法部门举报你的那些丑恶行为,我会向他们提供详细的证据材料的(当然是邮寄喽)。我现在收藏的照片不仅一张,另外还有你屋内各场景以及藏匿现金的照片,司法部门肯定会有兴趣的。 看到这里,高闻正如遭五雷轰顶。他望着丁雪鹃泪汪汪的眼睛,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一夜可真长呀,好像比一年还长。高闻正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直到黎明时分,他才咪咪忽忽入睡……突然,房门被人砸开了,一群穿着公安警服的人冲了进来。为首的中年人问他:“你就是高闻正吗?” “是。”高闻正从热乎乎的被窝里爬出来,脑门象炸了似的,心想:那个贼骨头终于举报他了。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中年警官说:“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丁雪鹃哭着从被窝里跳起来,拉着警察的手说:“为啥要抓我的男人?他到底犯了啥个罪?” 她上身耷拉着粉红色的乳罩,已顾不上戴正。 “你们到检察院去说吧。他的问题不要太多噢!”中年警官凶巴巴地说着。 卫生局李局长也来了,在一旁说:“你们不要再闹了,法律是公正的,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的。高闻正,你听着!现在我代表卫生局宣布:你已经被解除淞浦医院院长的职务,开除党籍和公职。” 一个小警察走上前来,给高闻正铐上铡亮的“808”,并推着他走向楼下停着的警车。 楼梯口、楼下花坛旁围观的人很多很多,眼睛都望着他高闻正。人群中有老院长、那个被解职的设备科长……还有年轻漂亮的小林,她竟然也流泪了?哭得这么伤心。这时只听老院长说:“我早就对他说了,办事不要野划划,他偏偏不听,现在你们看,终于闯祸了吧!多有前途的年轻人呀,真是可惜可惜!” 那个设备科长也说:“当初,我说不要购买精卫公司的CT机,他就是不采纳我的意见,还把我撤了职,现在事实证明我是正确的吧,他院长吃了官司,我可要平反恢复原职了。” 那个小林边哭边喊着:“高院长是个好人呀!你们不能就这样抓他!高院长你不要怕!我会等你的。” 高闻正感到全身透凉,低头一看,原来身上只穿着短裤和背心。他忙叫了起来:“我还没穿衣服呢,我要冷死了!我要穿衣服我要穿衣服!” 中年警官喝道:“喊啥?再喊,饭也不给你吃了。” 高闻正不顾一切地挣扎着,企图挣脱两名架着他的警察,并使劲地叫喊:“你们要讲人道主义,不能这样对待我,我可是个好院长,我还是个‘青年突击手’、劳动模范呢。” 中年警官当头给他一巴掌,厉声喝道:“你算啥个劳动模范?还有资格讲‘人道主义’?你老实交代!自己到底贪污受贿了多少钱?给国家造成了多少损失?” 高闻正顿感彻骨寒冷,冷不防被中年警官猛地推上了警车,“碰”的一声,车门关上了“喂!你醒醒,怎么滚到床底下去了?”这好像是丁雪鹃的声音。 高闻正睁开惺忪的眼睛,见丁雪鹃穿着衬衣,并未耷拉着乳罩。他定了好半天神,才晓得刚才是个噩梦。 愣了许久,他还惊魂未定,喃喃地对老婆说:“你去给我买包香烟。” 丁雪鹃没好气地说:“你疯了?现在是半夜四点钟,到啥地方去买香烟?” 高闻正恶狠狠地瞪了老婆一眼,不响了。但他再也睡不着了,只好坐等到天亮。 早晨上班前,高闻正对丁雪鹃吩咐着:“你今朝到邮局寄五万元去。” “寄到哪里?”丁雪鹃不解地问。 “这里。”高闻正指着一张《解放日报》上的地址。 “为啥?你向贼骨头投降啦?”丁雪鹃不甘心地问。 “叫你寄就寄,而且落款写‘一个共产党员’,不要写我们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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