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案追魂001 陈凯




(一)
高闻正今天总感到要出事,因为眼皮直跳,跳得莫名其妙。他想起妻子丁雪鹃曾经说过的,男人眼跳是左福右祸,女人眼跳是左祸右福。对这种“理论”,原先他并不经意,后来接连碰着几件事都应验了,就越发信了。而现在正是右眼乱跳,会闯啥个祸呢?
果然,下午正当他主持召开院务会的时候,突然接到丁雪鹃的紧急寻呼:“家里出事,速归。”
他心里立刻像十五只吊桶轮流打水一样七上八下的,转身走到会议室外间,先给家里回了电话,也不见人接,再给丁雪鹃的办公室挂个电话,别人回答说丁雪鹃早就回家了。他这才真正着急了,连忙草草结束了没有完成议题的会议,就叫上司机匆匆往家赶。
医院大门口的两旁道?上就像个杂货铺,有堆着纸箱买生梨苹果香蕉甜橙草莓的;有推着小推车买油炖子糖糕葱油饼鸡蛋煎饼的;还有背着蛇皮袋买长生果香瓜子三北盐炒豆的,各式各样的摊头交汇着奇异而诱人的香味,吸引着老老少少围着一圈又一圈,连救护车鸣着警铃都难以畅通。
坐在桑塔那2000型内的高闻正急得鼻子里直哼哼:“真是五方杂处,哪能管得好哟?”
车子好不容易穿过了这些人群,向着高家直奔而去。
推开重重防盗门,高闻正被屋里一片狼藉惊呆了:衣橱、书桌、音响柜、厅柜全被翻得乱七八糟,连席梦思床垫也翻了个底朝天,还被刀割得“四肢不全”。电话线也被割断了。花花绿绿的纸片和五颜六色的服装满地皆是,使人不忍下脚。
丁雪鹃一见他回来,便火烧眉毛似地哭嚷着:“贼骨头光临过了,你快点去报警吧!你用手机打吧,家里电话坏了。”
高闻正也急了:“你先看看屋里少掉些啥东西哇?”
“好像少了一叠现金,其他都在。”
“多少?”
“大约十万块左右。”丁雪鹃说着抹起眼睛来。
高闻正不免有点惊讶:贼骨头只拿了一叠?他连忙关上大门,扔下手中的皮包,直径走到衣橱底层藏匿现金首饰的地方,仔细一清点,嘴里不由嘟哝了一声:奇怪!储蓄存单都在,就少了半刀现钞。他弄糊涂了:如果说,贼骨头拿存单怕被抓住,那为啥不拿走全部现钞,而仅拿了一半呢?是贼骨头良心发现,不忍心多拿?还是……但还没容他多想,丁雪鹃的哭丧声又在屋内响起:“你还呆头呆脑做啥?还不快点报警?”
高闻正像触电似的猛推了丁雪鹃一下,立即把窗子也关上,压低了声说:“你瞎叫点啥?
哪能好报警!一报,我们一家们全部完蛋!”
丁雪鹃不由瞪大着眼睛:“为啥?”
高闻正火气更大了,但声音却放低了:“为啥?你讲为啥?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丁雪鹃愣了愣,方才有所领悟,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但仍不甘心地问:“那……就这样算啦?”
高闻正瘫坐在地板上,闭着眼睛想了一下,说:“看看事态如何发展吧,这个贼骨头不晓得他是啥意思,只偷了一半现钞。这总有他的道理吧!追是肯定追不回来了。不过还算不幸之中大幸,也就是十万块,损失不是最多。再说,那个小本子还在。……明天我就叫人来,安装一套最先进的防盗设备,以后决不能再发生这种事了。”
丁雪鹃听后无语,只好悻悻然收拾起房间来。
这晚,夫妻俩一夜未眠。

(二)
这几天上班,高闻正始终在办公室木然呆坐,心思重重,毕竟还是肉麻这十万块钞票的。
院长办公室的外间是院部办公室,两间办公室只隔着一层玻璃墙,这层特制的茶色玻璃墙,只能里面看得清外面,而外面看不清里面,便于自上而下的管理和监督。
办公室主任老顾推开门,伸进半个头来请示:今天是否继续开会研究购买CT机的事?
因为上次的院务会因主持会议的高院长半途退场,没讨论出结果来。
高闻正还在想着自己心思,无暇回答他,摆摆手道:“以后再说吧!”
秘书小林进来,将一叠当天发来的信函放在高闻正桌上就退出了。
高闻正开始漫不经心地翻阅着面前厚厚一叠信函,突然被一封陌生的信件吸引住了。他拆开一看,上面写着:尊敬的高院长:鄙人荣幸地到贵府一游,正巧主人不在家,我就在您的衣橱中借了十万元用用。不好意思。
高闻正不由瞪大了眼睛:贼骨头还竟敢窃后致函,可谓胆大包天,他难道不怕留下什么把柄和痕迹?高闻正突然来了兴趣,继续往下看。
……鄙人是个下岗职工,目前国家正进行改革,转换企业机制,鄙人作为工人阶级自然得服从大局,克服个人困难。
高闻正“噗赤”笑了:这个贼骨头还自称“工人阶级”,有点思想觉悟,且听听他的“偷理”:……下岗以后,家里陷于极其困难地步,妻子因病长期卧床,最近甚至连孩子的学费也付不齐,万般无奈之下,我只有靠“打富济贫”来维持生计。那天,来到贵府楼下,见您气宇轩昂、面露贵相,(当时您正好下楼钻进自己的轿车,我躲在花草后面偷看。不好意思)知道您肯定很富有(在屋里的材料中得知您还是一位院长大人),于是就有了向您“借钱”的念头。
高闻正心想:他还挺会相面,也蛮爽气的,竟能毫无保留地道出自己的作案动机。
……没想到,当我从窗子里爬进去后,一下子被您屋里那富丽堂皇的装饰给吓瘫了。老实说,我还从来没有到过这样扎台型的地方。对于从小一直在11平方米房间里长大的我来说,可是开了眼界。
高闻正看到这里。甚至有点得意起来:这个贼骨头还算识货。不过,再往下看,他的心情不由烦躁起来。
……当我找到您那隐藏在衣橱底下的存款时,一下子懂得了我们这些下岗工人贫穷的原因,懂得了我们国家的改革为什么这么艰难曲折的根源。按你们工薪阶层的正常收入,不可能会有这么多的积蓄。你用不着狡辩,我以前在厂里协助保卫科查过“经济案件”,对法律知识和目前市面上的“行情”也略知一二。你的积蓄已经远远超过了正常收入的标准,再说得白一点,你这么多的积蓄肯定是来源不明的。你如果不服帖,敢不敢公开一下?你当时不敢立即报警,不就正说明你心里有愧有鬼么?可能你会指责我在你家拿的钱也是不正当的。
但我是出于生活的无奈,而你是出于“故意”。
高闻正苦笑不已:贼骨头倒给我上起政治课来了,真是天大的笑话!
……看到你有这么多的钱,我就越发感到自己的行为是正义的。这叫以毒攻毒,黑吃黑。
你可能要问:当初我为什么不多拿一点?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一是不忍心;二是多拿了,我的“罪孽”就要加大。拿得少,万一以后被追究,罪孽也轻。
我还会继续写信给你,今天只是“认识”一下,谅你不敢去报警的,也谅你不敢将这封信告诉别人。我想,我们的通信交流(基本上是我寄给你的),就让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吧!

(三)
高闻正推脱了下午一切公务,也谢绝了平日晚上惯有的应酬,独自一人来到外滩漫无边际地荡游。他从下午一直散步到晚上,也没解脱脑子里的烦恼。以前每当遇上什么不愉快的事,他就去外滩江堤上散步,似乎这样就可把心中所有的苦恼都抛落到黄浦江中去。
他年轻时积极要求上进,整天埋头在业务书堆里,把别人泡舞场孵咖啡馆的时间全用在了学习上。这使他受益匪浅,很快成为同龄人中的业务尖子,党委书记亲自将“入党申请书”送到他面前,“白衣标兵”、“新长征突击手”、“优秀团干部”等带着光环的桂冠一顶顶飞到了他的头上。当他一级级爬上了院长的位子后,从办公室里透过若大的茶色玻璃全景式地俯视着整个医院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是这个医院的主宰了,那几幢绿荫环抱、排列整齐的白色楼房已成了自己囊中物。作成为全区最年轻的院长,还有谁能比得上他那样前程似锦呢?除非有意外,除非……华灯初上。中山东路上,大小汽车无声而飞速地来回穿梭着。对面那座古典式英国建筑,保留着文艺复兴时代的特征,立面上排列的门窗很多,采用圆拱或平拱结构格调,而屋顶却采用了中国蝴蝶瓦的设计构造。这座一个世纪前的英国领事馆建筑竟是中西合璧?高闻正好生奇怪:外国人也入乡随俗?其实,俗又有啥个不好?这几年可真是“俗”透了。他回想起自己十年前戆劲,那时拼命要求进步,上班比别人早,下班比别人晚,平时开个会领了一点小小纪念品也要件件上交,算是廉政,像真的一样。结果,别人交得少,甚至不交;而自己老老实实地有则必交。到后来还被人家说闲话:高闻正在外头花头真透,看看这些礼品就知道了;再说,他肯交的有这么多,没交的,啥人晓得有多少?现在还有那么高尚的人吗?高闻正闻知后,气得差点吐血。从此后,他变得聪明许多。有好处为啥不捞?别人想捞还捞不着呢!做官的不就是想多捞些好处吗?否则整天五劲狠六劲做啥?嘿,现在拿了也不交,不也平安无事吗?啥人吃饱饭来管这种事呀!再说,这点东西算得了啥呀,有些人捞起油水来,好好交比我结棍了,也没啥事情么。再后来,他竟会主动想方设法地四处去争好处、去要好处,他竟变得贪得无厌、寡廉鲜耻了。可是事后也没人来管他什么廉政不廉政的。干了一次,没人管;干了十次,还是没人来管。他的胆子就越来越大了,手伸得越来越长了。有时他甚至在想:管他的人不也在争分夺秒地四处寻方向捞好处么!这就叫入乡随俗,市场经济就是俗得可爱,金钱利益决定一切。现在十万元的人才刚刚起步呢,百万元户也不算富呢!你算啥呀?你今天在位时不多拿点、捞点,岂不是坐失良机?将来靠啥去立足社会呀?这个社会是要靠实力来说话的。再说,上头不是号召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吗?啥人不想去做这领先一步的“一部分人”?啥人还想去做无产阶级呀?不单自己被人看不起,将来连后代也会被人看不起。在这个世界上,啥人不“入乡随俗”,就会被时代所淘汰。早在一百年前,英国人就知道这个道理,他们即使以强者身份入主上海滩,也得考虑入乡随俗的问题呀。
华灯初上,宽宽的临江堤道上,人影渐渐多了起来。这里,过去大多是成双结对的恋人,曾被称为“情人墙”。如今结构发生了变化,现在的青年男女早已沉醉于舞尝卡拉OK厅、网吧和咖啡厅,还会象二十年前的前辈那样抗严寒战高温似地数电线杆看潮水呢?虽然黄浦江的涛声依旧,但年轻的反而在外滩上“退休”了,“顶替”的竟是些年老的。现在,在上海的“老上海”和在外地的“老上海”都喜欢到这个修葺后的新外滩来看看走走,领略领略往日的“涛声”,回忆回忆记忆中的旧“客船”。
习习江风吹拂着高闻正的脸庞,掀起了胸前的花领带。他长久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停泊的大货轮,脑子里还在回味着那封奇怪的来信。
“真见鬼!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过去为了逃避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费刹苦心地托人找关系开病假,孵在城里。现在倒好,没人来教育我了,弄个贼骨头来教育教育自己。”高闻正苦笑着,无可奈何地摇着头。他到底是哪路神仙?素质不一般呀,莫非现在社会发达了,贼骨头的素质也提高了?竟然教训起我这个院长来了!见鬼,见鬼,真是活见鬼!
他到底要做啥?想敲诈我?他竟有办法知道我没报警!这是个不好的兆头,他肯定还会继续来找麻烦的。那么,他还会来找我什么麻烦呢?这些麻烦会引起啥个后果呢?这倒要好好考虑考虑了。
高闻正想起:最近听机关内可靠朋友透露的消息:区卫生局李局长即将退休,组织部已将他高闻正列为局长的后备人选,现在正是考察他的时候……如果在这要紧关头,自己出了什么“意外”,提升的事无疑就会泡汤。贼骨头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这个时候上门“拜访”,这是气数吗?这个家伙好像很有背景呀,他对自己的情况这么熟悉,难道是自己医院里的人?不会吧,他不是自我介绍过么,是工厂职工么;是邻居?似乎也不像,周围邻居大都是有些文化素质的,似乎不会干出这类梁上君子的勾当。这真见鬼了,倒霉的事竟让我碰上了。
高闻正浑身乏力,整个身子伏在江边堤栏上,失神地望着层层而来的潮水,心里有种被“套牢”的感觉。
这几天,医院上层为着引进CT机的事,分歧越来越多,伤透脑筋。但此事需要尽快拍板,如果过了年底,上面答应的经费可能就会不作数,“末班车”是不等人的。实际上,对CT机来说,不都是一样么?所以明眼人都可以看出,分歧并不在于购买哪一种型号,而在于要买哪一家公司的产品,这才是症结所在。每到年底年初,各家医疗设备公司都会来医院“公关”,他们竞相推出“优惠”政策,竞相攀比,并视情压低产品价格以增强竞争力。其实懂经的人都晓得,那种所谓的“优惠”政策无非都是给医院领导“自家”享受的,而并非为医院“公家”服务的。所以,“优惠”政策花头经越透,其产品的销售价格可能就越高。
市场经济么,什么事都会发生,就看人的素质了。前几年,高闻正作为分管门诊的副院长,虽然没直接参与这类设备业务工作,但对这方面的“行情”还是拎得清的。
院务会开了好几次,他对任何意见既不肯定也不否定,给人的感觉是:他在虚心讨教,同时也给大家这样的印象:作为第一把手,对引进这样的大型设备是要经过深思熟虑和反复掂量后,才能作出科学决策的。所以无论别人争论得如何激烈,他都一声不吭。
几天后的晚上,高闻正家里的电话铃声响了。来电的正是最近卖力地在向本院推销CT机的精卫公司方经理。电话里姓方的没多说,仅表示想邀请高院长外出“考察”业务,问高闻正肯不肯赏脸?
高闻正笑了,似乎一切都在自己的预料之中。

(四)
在一阵肉与肉之间温柔抒情的交响曲后,高闻正适宜地闭上了眼睛,让感念自由地飞出禁锢的躯体,在早已向往的浪漫天空中遨游。站在他面前的这位按摩小姐始终面带微笑,笑得那样迷人,带有苏杭少女特有的涵蓄,参合着古典与现代的韵味。据她自称还是一个名牌大学里的大学生呢,但从她娴熟的业务技巧来看,从事这类职业行当似乎已有多年的“工龄”了。
妈的,就这么一间密室,出口处竟在一幅壁画背后,初来的人怎么也不会想到壁画后面有“曲径通幽处”。高闻正蓦地产生一种受骗的感觉:刚才浴室老板还说为他推拿一下,松松劲。方经理也纵容他去“轻松轻松”。啥人会想到,竟是个穿着比基尼泳装的倩女来为他按摩,而且服务得无可挑剔。来自中国美女主要产地的小姐,质地就是好。再说,赋以现代意识来从事古老职业,真可谓古为今用,珠联璧合。就是为啥要在这么一间密室里进行“服务”?而且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唔,也许那位老板和方经理原本就想让我们两人发生点“事”吧!难道社会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我怎么还像个乡巴子一样的,真是不拎市面。即使我与她一点“事”也没发生,啥人会相信呢?没事也会被认为有“事”的,啥人讲得清?高闻正望了望那个按摩小姐,企图在那张已经等得不耐烦的漂亮脸蛋上找答案……当高闻正又重新回到大厅休息室,陪同前来的方经理立即殷勤笑迎,体贴问候。两人在一番天南海北的神聊之后,方经理自然地将话题奔向“考察”主题上来了。
“听说贵院在这次购买CT机中,领导班子非常重视,不同意见还很多?”方经理小心翼翼地问道。
高闻正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是啊,重视比不重视好,现在市面上大兴货太多,上当人不少。”方经理继续试探。
高闻正仍不吭声,只是点点头。
“不过呢,重视得过分就是保守了,现在市场行情一日多变,稍一犹豫,机会就会擦肩而过的。”方经理继续摸着石头过河。
高闻正嬉笑着:“是啊,要是这样,失去机会的是我们呀,你方经理尽管发你的财好了。”
方经理倒真被他激将法激急了:“高院长,我可不是小看你,论才学,我不及你万分之一,可做生意的头脑我总比你活络一点吧,这碗饭我可是吃了十多年了。拿句行话说,客户是我们公司的衣食父母,你没抓住机会,也是我们的失策呀!”
高闻正内心里佩服起这位方经理来,明明是他拼命想抓住机会,却倒过来说是我失去机会,竟还诚恳地检讨起自己“失策”。这种说话的艺术不经过长期磨练,是练就不出来的。
看样子今天是碰上高手了,此人不可小视呀!
方经理继续游说:“高院长,我们是老朋友了,以前你们老院长都是在我们公司进货的,你们的困难就是我们的困难,你需要啥,尽管说,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那你这次为啥不找老院长?”高闻正反将一军,心里在想:到底是啥人有困难呀?
方经理急着解释:“老院长说了,他已经退了,不能再多嘴多舌了,现在院里一切都听从你高院长的了。”
高闻正笑了:“我们认识了这么久,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我,是不是因为看我……”“不,不!你可不要没良心,你还没当院长时我就一直在外面宣传:你高闻正将来肯定是淞浦医院的院长,是个帅才的材料,我还说呀,你岂止做个院长,将来卫生局的局长宝座也非高闻正莫属呀,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呀?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问我们公司的其他几位副经理。”方经理更急了。
这个马屁正中高闻正心怀,他顿时感到浑身暖烘烘的,不由哈哈大笑起来:“我刚才是开玩笑的,你这个老兄!”
方经理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高闻正止住了笑声,正言道:“你知道我这个人喜欢爽气,不喜欢兜圈子,这台CT机可以给你做,但要听听你出的价格。”
方经理伸出个手指,作了个数。
高闻正冷笑道:“你开的价要比人家高出百分之十!”
方经理无奈地笑着说:“嘿,没想到你对这方面的业务也这么熟呀!真是啥人都可以骗,就是骗不了你呀------不过呢,我报的是公价,我会反馈给你管理费的,老规矩,用不着你开发票。哪能?”
高闻正眼镜片后面的两个黑珠子转了几圈,摇摇头说:“这哪能来是?我是年轻干部,今后的路还长着呢,犯不着为这点小钱跌跟头。”
方经理暗衬:别要看他年轻,还是有点头脑的。于是装作糊涂样问:“那哪能办?听听你的高见?”
高闻正露出狡诈笑容:“我对做生意是一窍不通,哪能比得上你这个老法师呢?”
方经理心里更是佩服:高闻正其实明明知道打擦边球的诀窍,可他就是要别人说出来。
他可以不担任何责任和风险,门槛不要太精噢!
方经理毕竟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屁眼,心想:哼,你要搞大是不是?好,替你搞大,于是说:“既然这样,我就提个方案,请高院长指教。看看来是哇?最近我们公司从南方进了一批新药,据说临床效果不错,你放心,都是有鉴定证书的。给你们淞浦医院也试试?”
高闻正内心微微一动:“你准备销给我多少?”
“一百万元,不多吧?”
高闻正心里暗暗好笑:CT的生意还没谈妥,又要给我顷销一百万元的药品。你当我是冲头,还是巴子呀?真是门槛再精也精不过你这个老狐狸,但嘴上却说:“方经理真会做生意,而且是越做越大呀!你晓得哇,一百万块的药品,相当于我们淞浦医院全年使用量的百分之八十啊”方经理狡诈地一笑:“你嫌多我可不嫌多,最好你们医院的药品全都给我们公司包了。”
高闻正想了一下说:“这样吧,你开个单子,把CT机的价格降到比其他公司的要低百分之十,其差价打到其它药品上。”
“可以,可以。”方经理连连称是:“还是高院长的点子高明!”
蓦地,高闻正似开玩笑地说了一句:“高明的点子应该有奖励呀?”
这看似一句不经意说出来的话,但其实是最最关键的话。
方经理哪能会不接翎子呢,马上接口说:“当然,多销多奖,现在就行这一套。”
高闻正默默一笑:“那就看你的良心啦。”
“当然讲良心啦,而且还要讲党性呢。你放心!我做事从来不推板的。”方经理显得爽爽气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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