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的人名字叫叶青,是重庆医科大学校刊的编辑。今年二十八岁了,是属狗的。性格似乎与她的属性相象,外向,活泼,喜欢标新立异,喜欢与众不同。进取心很强,所以她的妹妹与父母都到瑞士定居,她没有去,而是孤身一人留在了重庆。她愿意独自闯荡,不愿意依靠任何人或者任何人为她创造的生存环境。她的性格当中自我意识的成分过于浓厚了,再加上又特别好强,一直也没有结婚,也没有异性朋友。但她不是变态,也不能算是孤芳自赏,只是她心中的白马王子的形象太完美了,甚至完美到现实生活当中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的地步。按照她这种性格,自杀的可能太微小了,不幸的是,她自杀了,而且死得没有任何前兆,没有任何犹豫。说到这里,俞小娜停住了,心有所思地摆弄着手里的酒杯。刘燕心想俞小娜的确是一位极富同情心的人,看起来她肯定被叶青的自杀感到惋惜,感到哀怜。她朦胧之中觉察出来,俞小娜与叶青都是很出色的女人,也都是很相似的女人,那么俞小娜为叶青的死而感伤,那就是很正常,很正常的事情了。那么也就是说,俞小娜为叶青的死而奔波,而幸劳,是不是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呢?再想到自己曾是记录叶青留言的人,内心之中好象自己也于此事也有着扯不断的关系,也应该在俞小娜在为叶青做什么的时候,自己也帮着做点儿什么。 “俞姐,要是当时我记录下她的留言之后,马上报警,也许能够阻止她的自杀。现在想起来,自己的确是够笨的。” “这倒也不怪你。后来那位至今没有露面的男子报了警,但还是晚了一步。警方赶到叶青的家里时,她已经死了。” “她是怎么死的,俞姐知道吗?” “知道,她是服用氰化钾死的,是掺进长城白葡萄酒里喝下去的,为什么是喝的长城白呢,她可从来不喝长城白呀?” “咦,俞姐,你怎么知道的?” 俞小娜楞了一下,赶紧喝了一口杯中的酒,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我的同学知道的挺多的。包括叶青从来不喝长城白。” 刘燕突然感到很冷,不是一般的寒冷,而是心底深处的冷,冷得颤抖,冷得发怵。她小声问道:“俞姐,你好象是在猜叶青不是自杀?” “当我听到这件事的一开始,我就不太相信叶青真是自杀,但是警方提供的情况又证明她是自杀。” “你好神呀,连警察的事情你都知道?” “这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叶青死后,警方自然要通知她在国外的亲属。自然要对亲属有一个明确的交待,于是我再通过我的同学就什么都知道了。” “那警方怎么认定是自杀的呢?” “警方的认定主要是依据现场的情况。门窗紧闭,没有博斗,再加上有遗言性质的留言,自杀大致是一定的了。” “可是留言的人并不是叶青呀?” “这一情况警方目前尚不知道。” “什么?那赶紧去告诉呀?” “告诉又能怎么样呢?” “只要找到留言的人,叶青是怎么死的不就清楚了吗?” “你是不是想得太简单啦。首先,留言人不容易找到,留言没有录音,也就没有证据,即使是确定是哪一个人,她不承认还不是等于没有找到?何况仅仅凭借声音的不同而断定叶青不是自杀,警方不会相信的。再者,留言的人与叶青究竟是什么关系?是不是就一定是凶手,我们手里没有能说服警方立案侦察的证据,告诉不也是等于没有告诉吗?” “那怎么办好呢?” “我想自己悄悄地查,万一能查出什么出来,再告诉警方也不迟,刘燕,你愿意帮我吗?”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我这样做有两个缘故,一个呢,我一直很喜欢阅读推理小说,对那种面临错综复杂,扑朔迷离的案件,经过一步进一步的推理而引导出正确的结论,从而把真相揭示出来,这样的事最具有诱惑,最具有神秘色彩了,我一直就想有这样的亲身身尝试的机会。另一个呢,叶青的死,我心里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牵连感,尽管我与她从不相识。我自从听你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我就有一种说不清楚的使命和责任感,仿佛叶青的在天之灵从不间断地在向我作着暗示,也从不间断地在催促着我为她正名。当然这只是一种感觉,但愿仅仅是一种感觉而已。” 刘燕渐渐听不懂了,但仿佛她也有一种感觉,一种跃跃欲试,一种与俞小娜并联在一起的感觉。她相信俞小娜的感觉不会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更不会是让人品不出味道的错觉。更明显的是,自己总好象是被俞小娜摆布着,而自己又是心甘情愿地任由她摆布。管他呢,反正俞小娜不会把自己拉入万丈深渊的。 “俞姐,那你准备从哪里开始呢?” “当然要从你接的留言开始。刘燕,你再仔细想想,当时留言人还说了一些什么你一时忘记的话?” “我早已想过好几百遍了,后来警方也这样问过我。” “现在我们可以肯定留言的人不是叶青自己。那么会是谁呢?替叶青做这样的事,应该是与她关系非同一般。既然是非同一般,就一定会立刻听出遗嘱的含义,可又怎么可能见死不救,反到替她发出遗言呢?再说了,叶青为什么别的方式不用,偏偏要用向寻呼台留言的非常规的方式呢?而且自己不直接留言,而是由别人替她留言,留言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也许叶青平时的行为方式就很离奇?” “也许?是呀,也许?但是你细想一下,其实离奇的不是叶青,而是帮着叶青留言的人,假如我想自杀,我请你去帮我留言,你会怎么做呢?” “哎呀,俞姐,你可别吓唬我,我胆子可小了。” “我是说假如的话?” “那我口头上可能答应你,先想办法稳住你,然后再想办法阻止你。” “对,这是正常的举动。而留言人的举动就是不正常的了,不正常肯定是有原因的,如果我们能推断出她的原因,那我们就距真相不远了。我们来试着推一下,怎么样?” “好呀,我想可能是留言人根本就不知道叶青要自杀。只是以为她要离开这个城市,或者是离开这个国家。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不就白费功夫了吗?” “这个可能根本就不存在。你想呀,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在知道叶青的死讯后,应该立刻现身说明留言的原委,没有任何必要,也没有任何顾忌隐而不露,你说呢?事实是至今留言人不知在何处,这说明什么?只能说明她有必要,有顾忌。可是那应该是什么必要,什么顾忌呢?” “也有可能留言人离开重庆啦?” “如果是这种可能,那叶青也有可能知道留言人近期会离开重庆。叶青是不是知道,我们不敢肯定。但是我们可以肯定,叶青假如真是托人留言,她必须用某种方式证明留言的确留在了寻呼台,她才可能去自杀,要不托人留言的目的就达不到了。但事发后警方在寻呼台调查证实,除了一个男子调过叶青机码的留言外,再无别人。那么也就是说,叶青根本就没有证实过,就自杀了,可见她对所托之人深信不疑。这就奇怪了,叶青深信不疑的人竟然会在叶青处于一种极危险的状态的时候自己却一走了之,这不合情理。叶青留下那样的遗言,想必当时她的情感世界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人处于这种状态之中,是什么样的事都可能做得出来的,留言的人不会粗心到毫无察觉的地步,无意而为几乎是不可能的。那就有可能是有意而为。也只有推断有意而为,好象才能解释许多疑问。” “可能留言人是有某种目的。” “如果留言人确实有某种目的,那么她至少与叶青的死是有关联的人,至于关联到什么程度,只有一步步来推断了,现在先认定关联关系成立就是第一步,有关联而且对叶青的自杀的意图完全清楚,这是第二步,那么第三步就可以推断留言人必与叶青的死有关系,可能是间接也可能是直接,不管是哪一种,她很有可能介入到叶青死亡这一事件当中。现在我们假定叶青不是自杀而是他杀,假定留言人也是凶手之一,这样一来,留言人的目的就昭然若揭了。既然如此,留言人的留言时间就有可推性了。留言的时间应该是与叶青的死亡时间同步,既不能过早,也不能过迟。” “为什么?” “假如过早,一旦叶青没有死,或者警方及时赶到而救了叶青一命,那凶手就是在劫难逃了。再假如过迟,万一叶青死亡而留言尚未发出的这段时间内有人证实死亡先于留言,那凶手就把自己暴露了出来了,因为死人是不可能留言的。为了把握同步,留言人十有八九也在现场,也就是说极有可能就是在现场附近发出的留言。现在的问题是,留言人是用的什么工具发出的留言呢?不可能是附近的公用电话,也不可能是手提电话,因为这两样风险都太大了。” “会有什么风险呢?” “万一你接到留言后立即报警,就有可能追查出来发留言的机子号码。很可能,也只能是利用叶青家里的电话了。让我们来假设具体情形,凶手进入现场后,肯定是诱骗叶青喝下掺有氰化钾的长城白,待确认叶青死亡后,顺势用叶青家里的电话发出留言,来完成自杀的假象。” “够精彩的,俞姐好象就在现场一样。” “其实一点儿都不精彩。如果真是如此,我们等于什么都没有推出来。” 刘燕仔细一啄磨,的确是这样。因为即使是推断出当时真实的情形,可是仍然与事无补,因为还是找不出寻找留言人的线索。刘燕发现俞小娜懊丧之极,紧皱着眉头,默然无语地大口大口喝着啤酒,心里也觉得索然无味。猛然之间,刘燕就象是触了电一般惊叫起来,“俞姐,留言人不是用的叶青家里的电话。” “什么?” “我现在想起来了,当时留言人留言时,我很清楚地听到对方话筒里有人唱歌的声音。” “唱歌的声音?” “没错,我当时还想,唱歌的声音为什么会那么大。而且还是男人的粗嗓门。唱得不好,声音倒不小。” “男人唱歌,女人留言,这就有意思了。会不会还是用的叶青家里的电话,会不会是一男一女合谋作案呢?” “不太可能,假如合谋,女的留言时,男的应该是连大气都不敢出,哪里会大喊大叫地唱歌呢。” “好呀,看来我得对你刮目相看啦?” “俞姐,你真的就这样看不起我呀?” “别生气,我是开玩笑。我明天就到叶青家附近找找看。” “找什么?” “找娱乐场所呀。” “那我明天跟你一起去。” “你不上班啦?” “我明天上夜班。俞姐,我还想问你呢,怎么咱们经理好象有点儿怕你似的,怎么他对你特别关照,你用的是什么高招呀?” “你别瞎猜一气了,等到这件事情了结以后,我慢慢地教你。” 教我?教我什么?刘燕下决心非要问个明白,但不是现在。 叶青的家在深源住宅小区,一幢临街的8层单元楼。一楼全是一间挨一间的铺面,五花八门,卖什么的都有。从二楼往上一直到最顶层都是商品住宅。叶青住的这幢楼一共有两个单元出入口,每个出入口处都有一部有专人看守的电梯。但电梯并非每层居民都能乘坐,实际上只有五层以上的住户才有资格享受,五层以下的如若非要享受不可,那就非得先至少搭乘到五层,然后再顺着楼梯往下走,而电梯票是要照买不误的。叶青是住在二单元最顶层的802户,两室一厅,双阳台,反正可以享受电梯,可能是要图个清静,买房的时候专门要的最顶层。 因为是商品房,大家都是掏钱买房,干什么的都有,形形色色,鱼龙混杂,彼此之间老死不相往来。谁也不认识谁,谁也不管谁的事。各式各样的防盗门,各式各样的防盗窗,层层设防,壁垒森严。这样的特殊环境,彼此提防,彼此冷漠,俞小娜和刘燕要想找点儿出来什么线索,那真是比登天还要难。好在她俩专程来的目的明确,没有进这幢楼,而是在这幢楼的附近转了好几圈,直到方圆二,三百公尺所有的娱乐场所都心中有数的时候,才开始一家挨一家地寻问,打听,困难的是,为什么问是不能明说的,只能是东一搭西一搭地问。更困难的是,也不能进去就问,只能是进去消费,借机寻问。进卡厅就唱歌,进舞厅便跳舞,进茶楼要喝茶,进了录相厅也只好管他什么片子,先装模作样看几眼再说。怎么问,问什么几乎都是俞小娜一人操作,刘燕只是跟着,记着,偶尔也帮帮腔。俞小娜很会问,很会引导话题,再加上她出手很大方,所到之处没有哪个老板不是喜出望外,笑逐颜开的。不就是跟客人多说几句话吗?礼多人不怪,说多熟得快,看着装,看掏钱,哪里用得着猜,准准的是有钱的主儿,弄个好印象,下次再来关照,生意就该这样做。做生意好办,但却苦了俞小娜和刘燕,从中午到路灯齐亮,她们俩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还在继续转悠着时,她俩都不约而同地有一种十分强烈的失望感,可以说是一无所获,甚至可以说是白转了几大圈,没有人记得,也许没有人能记得叶青出事那天晚上有什么样的女人使用过自己店里的电话,俞小娜和刘燕相信那些人绝对没有说慌,实际上也没有必要说慌,因为俞小娜打听寻问的借口让他们至少觉得值得仔细回忆回忆,假如真的想起一点点,又与这两位有钱的主儿对得上碴,那只会有百益而无一害。俞小娜很真诚,至少装得很真诚,她走到哪里都象是背台词一样地告诉别人,有一天晚上自己外地来的表姐钱包被偷了,又迷了路,当时她唯一能想出的办法就是给自己的表妹打传呼,可是身上连一分钱都没有,接连求了几个地方都被冷冰冰地拒绝了,只有一家让她打了传呼而又没收她一分钱。这种善行等于是救了一条性命,但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哪一家做的善行,只依稀记得是这一片,好人当然应有好报,于是俞小娜专程来寻找做善行的人,以求亲自答谢。后来就连刘燕都对俞小娜说,假如不是自己也身在其中的话,她百分之百相信俞小娜编造的借口是真实的。就因为借口很象是真的,那么她们的失望当然也就是真实的。怎么办呢?假如找不到留言人打电话的地方,留言人的外貌特征也就没有办法找出来,下一步也就只有搁浅了……最后,俞小娜说,算了,先找个地方吃饭再说,于是她们俩就近找了一家菜馆坐了下来,等点好了菜,刘燕才发现这家菜馆刚巧就在叶青居住的楼正对面,仅仅隔了一条不十分宽的马路。俞小娜在刘燕的提示下,抬眼遥望着叶青的房间窗户,满脸的惆怅,满脸的痛苦,还有满脸的不甘心。她心里想着,真是天理何在,不是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吗?不是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吗?不是说心诚所至,金石为开的吗?诸如此类的比喻千千万万,怎么在自己身上就没有一句灵验呢? 俞小娜与刘燕情绪低落地相对无语,默默地挟着菜,默默地数着饭粒,在这种情形之下,她们俩谁也不想说什么,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刘燕心中涌出一种奇怪的念头,假若那些推理大师处在这样的情形之中,他们会怎么说,怎么做呢?在自己心目之中,俞小娜就差不多是个推理大师了,可此时此地,竟连俞小娜也是一筹莫展,岂不让人灰心丧气。到底是哪一步没有走到,没走对呢?也许就根本没有所谓的谋杀,根本没有所谓的留言,至今所想所做的一切,可能就是一种虚幻,一种她们自己没事做时臆想出来一个其实并不存在的故事。 这时,另一桌上的客人传呼机叫了起来,俞小娜和刘燕都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纯粹是职业习惯。那位客人煞有介事地从腰带上取下传呼机,极为夸张地摆弄了一阵儿,然后问店主,哪里有电话。店主告诉他,隔壁店家有公用电话。隔壁是一家专营音响设备的店,这一类的店家,惯常的招揽顾客的手法大都是把音响开得震天响,又在是引起顾客的注意,又在是炫耀自己所售音响器材的绝妙。更有的店家干脆扯起破锣嗓子猛吼一气,眼前这一家便是如此。回传呼的客人气急败坏地复又走了回来,冲着菜馆的店主说:“你自己怎么不安个儿电话嘛?” 店家小心翼翼地问:“隔壁的电话坏啦?” “坏倒没坏,不过跟坏也差不了多少。唱得不怎么样,还吼那么大声,真是要命,叫我电话咋个打吗?” “别着急,马路对面也有公用电话,您就多走几步吧,真是对不起了。” 俞小娜和刘燕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跟着回传呼的客人转身,出门,跨向马路的对面……谁也记不清楚有多久,她俩突然一起收回了目光,彼此对视起来,还是谁也记不清楚有多久,她俩突然用手相互对指起来,都是嘴张得大大的,都是急促之间讲不出一句话出来,随即两人的手一拍,一握,面容上现出激奋的红晕,刘燕这时想起语文老师教过的一句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俞小娜与刘燕吃完了饭,结帐付钱后,是一定要到隔壁的音响商店去看一看的,尽管并不肯定能找到什么。这个店不大,大致二十几个平方的样子。各式各样的的音响设备把本来就不大的店堂塞得满满当当的,空闲的空间只能让人侧着身子才能通过。俞小娜清楚,主要的缘故还是经营资金不是很充裕,就凭这个印象,她已想好了怎么办。她俩一进去,店主便迎了上来,店主很年轻,也就是二十来岁的样子,面容白净净的,戴着一副金边眼镜,透出些许斯文之气。他迎上来后并没有张嘴就问,而是作了个手势,意思是请随便看看,又细心地转过身,冲着正在狂吼的店员,让他把音量关小一些。这一下俞小娜心中又增加了几分把握,店主一定是心很细的人,心细的人比心粗的人看见的东西多,也比心粗的人记得的事情多。俞小娜转了一会儿,便对着刘燕说,“到底怎么买呀,你倒是给我出个主意呀?”刘燕一脸的莫名其妙,不知俞小娜是唱的哪一出戏,正不知该说什么好时,还是店主替刘燕解了围。一直跟在俞小娜身后的店主一听俞小娜的话,就明白了,很机灵地插了进来。 “这位大姐大概对音响不是很再行吧?” 俞小娜故意与刘燕对视了一下,故意把惊疑做得明显了一点儿。 “对不起,其实很多来买音响的顾客都不是很再行。话又说回来,音响这玩艺儿也没有必要有多再行,又不是搞这个专业的,能自己玩起来舒服就行了,您说呢,大姐?” 店主要么不说,一说起来还挺能说。 “那你怎么知道我们不再行呢?” “大姐,咱就是干这个的,歌里不是唱的吗,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我发现您一进门,看器材的方式,就知道您不再行了。” “哟,有点儿意思。那行家是用什么方式看呢?” “要说起来也简单,行家特别看重器材的品牌,所以行家进店总是先瞄器材的牌子,瞄牌子就要凑近看,所以一般行家进店看时,腰是稍稍躬着。而不再行的人进店后,是先打量器材的款式,总是习惯于把各种器材的外观进行比较,所以不再行的人进店后一般腰是直的。” 俞小娜一听,连忙打量了一下刘燕的腰,嘴里自言自语道:“对,没错,是直的。”刘燕脸一红,回了一句,“你不也是直的。” “所以咱俩都是外行呢,人家说内行看道道儿,外行看热闹,有道理。” “你们不仅是外行,而且还是不知道具体要买什么的外行,我猜得对不对?” 俞小娜和刘燕又都是一惊,没想到店主确实有一套。 “不,不,我没有别的意思。因为购买目的明确的,应是挑着看,比如要买电视,就会专挑电视看,要买VCD,就会专挑VCD看,你们进来后,是什么都在看,是一种没有选择的方式看,所以我猜你们可能并不明确要买什么。” “这回你只猜对了一半儿,”俞小娜反应之快,确实让刘燕为之叹服。“我们具体要买什么,并不明确,这你猜对了,可是我们是想全都买,又是外行,所以拿不定主意。这你可没能猜了出来吧?” “全都买?”店主反倒糊涂了。 “噢,也不是把你的货全都买,而是想……” “没错,我猜出来了,你一定是刚在附近买了房子,想一次性换代配齐,对吧?这几天这样的顾客来得挺多。” “这回猜对了。可我们又都不懂,又怕被你这样聪明的老板敲竹杠……” “大姐开玩笑,现在的音响价格都作明了,就是想敲也敲不上呀。你肯定就在附近住,对吧?那你在我这买是再合适不过了。其实不懂行的人不怕别的,就怕买回的东西有个小故障什么的,修起来不方便。你在我这买,我保证上门服务。” “那你的意思是说,你这的音响爱出故障?”刘燕逗了一句。 “这位妹子话不好听,怎么会呢?音响这玩艺,是机器,是机器就总免不了了出点儿小故障,人不也是经常生病的吗?我说的小故障,是使用不当造成的。前两天有一个顾客在我这配了一套音响,一直都挺好,突然有一天,光有图象不出声了,一家人倒腾了半天,就是弄不出声音出来。怎么办,把机器抬去修吧,够费事的,请人来修吧,又怕人家不来,就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我二话没说,马上就去了,到那一看,一根连接线松了,一插紧声音就出来了。简单吧?内行简单的事,外行就不简单了。” “那你的电话好打吗?”俞小娜眼光瞄向了电话。电话机是黑色的,摆在门口处的柜台上,“哟,大概是公用电话吧,那可不容易打进来哟?” “不,不是公用电话,一般是内部用,只是偶尔让外头的人用一下,大都是隔壁菜馆的客人来打,不过没关系,隔壁菜馆也要安电话了,钱都交了。” “那好,就请你给我配一套吧,” “没问题,”店主把店员喊过来,让他取来纸和笔。“大姐要中档的还是高档的?” “当然是要高档的,我不太懂,你帮我配好了。” “大姐不是搞专业的,花二,三万就算是相当不错的了,” 刘燕在旁边一伸舌头,“要这么多钱呀!” “一分价钱一分货吗,大姐有钱就应该享受享受,放心吧,我先给你开个单子,你可以先到别处比较一下,觉得我的价钱公道再来买不就行了。怎么样?” 俞小娜点了点头,趁店主开单子报价的功夫,象是随便走走似地踱到电话机跟前,绞尽脑汁般地思索着,怎么开始问呢?她把手刚想放到电话机上,又拿不定主意似地缩了回去,这一动作完全是无意识的,就连她自己都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一动作,可是店主过于细致了,一边开着单子,一边连俞小娜这一微小的动作都没有放过。他快步走了过来,顺手掏出一张餐巾纸,讨好般地把电话机认真地擦拭了一下,然后对俞小娜说:“我猜大姐一定是当医生的?” “为什么?” “只有医生才会这么讲究。前几天晚上就有一位女医生到我这用电话,她一来二话不说就用餐巾纸裹住话筒,我先是以为防疫站来检查的,后来她付电话费我才知道不是。” “哎呀,那是我姐姐。”俞小娜突然之间叫了起来。“我姐姐前两天说是帮我看看音响,真没想到是在你这看的。” 店主不知所措地楞在那儿了。 “是不是她在打电话时你们在唱歌?” “没错,但她也没说什么呀?也没有进来细看呀?” “是吗?那就不对了,可是我姐姐无论到哪里打电话都要用餐巾纸的。你说说她长什么样,我就知道是不是了?” 店主手在额头上抹着,认真地描述起来。看样子他是当真了。 “个子不高,短头发,戴眼镜,很文静。……对了,穿的是没脚脖子的黑色长裙,岁数有三十来岁的样子,” “说话呢?” “那到没听见多少,她讲的声音特别低,我这边又在有人唱歌,只听见一句,好象是说好吗之类的,声音可甜了,标准的普通话,……” “那就不是我姐姐了,我姐姐说重庆话。” “那人打完电话问我多少钱时,是说的重庆话。” “你能肯定?” “肯定,地地道道的重庆话。” 这就对了。 晴朗的夏夜星空一片灿烂,凉爽的小风含情脉脉的拂过来撩过去,让人心醉,让人晕眩,让人轻松得有一种飘浮的惬意感。多美的城市,多美的世界呀! 当天晚上回到寝室后,俞小娜和刘燕兴奋得一晚上没睡,虽然现在还不能肯定已经找到留言人了,但毕竟是找到她的影子了,有的时候影子会渐渐变淡而到消失,有的时候影子又会渐渐清晰而到真实,她们当然期待会是后一种结果。她们心里也都明白,除非自己尽一切努力,否则也仅仅就是期待而已。于是俞小娜说要集中精力找到那个影子,但如何集中精力,俞小娜没说,就是刘燕问了几遍也没说。刘燕并没有往心里去,因为她想兴许没说的原因就是俞小娜自己也不知道。可是今天已经是俞小娜不见踪影的第三天了,谁都不知道她在哪儿,干什么去了,刘燕问经理,经理却很古怪地瞪着眼说,我还想问你呢?她觉得经理古怪,是因为不管俞小娜怎么有钱,但终究是招聘来的,一连三天没有照面,经理却无动于衷,听之任之,这能不古怪吗? 刘燕终于感觉到古怪了,但她没有想到,古怪仅仅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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