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江不但从祥子夫妻那里得到了一份最近俄罗斯倒包的中国小贩子名单,还获得一份最重要的情报——那就是有一个叫山田的日本人想让中国贼王——已被我人民政府枪毙了的黄瘸子的军师阎一夫出面,让他找些神偷高手,从中国境内往外运一种化学原素,具体是什么原素,祥子只知道是核武器或者原子弹上用的一种原材料。当时在俄国燕子楼谈的条件是由军火商人先付人民币五万元,等到把货物按着货主的要求,带到指定地点后,再付给五万美元。 贼军师阎一夫在十多年前的一个冬天,从哈尔滨收审站借晚上外出倒炉灰为由,在砖厂大沟里扔了土篮子逃跑了。先在关里以点痞子、挖脚鸡眼为名,活动于众贼之间。他靠贼吃贼的手段,一直没改。一直还担任着几伙贼的军师。 他总结了黄瘸子的悲剧——就是闹太大了,也太有名气了。人多一集中,就容易被发现。他在此以后所组织的贼们全是分小股活动。苏联一解体,他就指出中国贼要想站住脚,最最重要的就是打进国际市场。5O年代他大学毕业,学的是俄语,没想到时至今日他一复习全用上了。特别是到了俄罗斯之后,有了好的外语环境,跟俄国人一接触,他的俄语已经熟练到你有来言我有去语的程度。 曾经参加破获黄瘸子大案的王强,对老军师特别了解。对他的做案手段、生活习惯相当熟悉。王强很快在哈尔滨的一些老贼那里摸清了老家伙在俄国的活动情况。 在俄罗斯,老军师阎一夫最先认识了一位日本倒爷,此人小个子,名叫山田。山田俄语一句不会,在燕子楼填写住宿单子时,一筹莫展,而这里的俄国女服务员只让来客填写好单子。至于来客是不是说了谎或者报了假名假姓,她们全都不管不问。填单子住宿对俄国人来说,也就算履行了她们自己的责任。认真的山田写不上来,就来到写单子的阎一夫面前,用日语求他,让他帮助填单子。 对日语,阎一夫也不陌生,他上学时正好学的是日语。他同山田很快就成了好朋友。接触山田后老军师还发现山田有一男一女两个后台老板,男的比较老了点,年纪跟他差不多也是往七十岁上数的人了。人活得精神,花钱也出手大方。他通过谈话了解到山田的老板叫杜高,是跑遍全世界专营军火的商人。而另一个女的,也是山田的老板,她好像不是日本人,其日语说得远不及老军师阎一夫。他怀疑这女人叫秀美珍子的名字,为什么日语水平却如此糟糕呢?这一次他们又在俄国的燕子楼相会了,要说明的是山田的男老板也好,女老板也罢,他们是不住在燕子楼的。有钱人,上了点档次的外国籍人全都住在国际俱乐部里。山田带着他的男老板杜高到燕子楼来找阎一夫,谈的就是要运铀的事情。他们在一天晚上,关了灯火,在谁也看不清谁的面目的情况下进行交易。 这也许是做黑生意的一种不成文的规定。 据说,两个年近七十的人,将生意真就谈成了。 李永江、王强,两个都是黑龙江省的十大侦探之一,他们在打击刑事犯罪上都是为黑龙江省争光的人物。此次他们在俄罗斯配合作战,真是难找的一对好搭档。他们对贼的掌握,可以用入木三分来形容。很快他们得知了燕子楼的内幕—— 像祥子、小芬夫妻这种扛包儿的倒爷,来到燕子楼也就是打牌、喝酒,再就是男女偷情。他们来外国做生意也不是一帆风顺的事情,能保住命也不容易。对钱无所谓,只要有命在,钱就可以用任何一种非法行为弄回来。所以,凡是到俄国来做生意的小贩子们,都把燕子楼当成活一天少一天的逍遥宫。他们在这里喝酒、打群架、闹事儿,是很正常的。祥子两口子刚回到燕子楼,同去倒包儿的黄毛就来找他,说是老队长——一个河南籍的老贼,早在黄瘸子时期就是吃铁路的能手。贼们也只知道他的外号叫老队长,六十多岁。黄毛说,老队长揽了一笔能挣美元的活,要他们帮着做一下,待生意做成后,每个人至少也能得一万以上的美元。黄毛这人好说谎,他的话,祥子和小芬都没有认真听,就是听了也没往心里去。在燕子楼你骗我我再骗你的事情天天发生着,谁还能把黄毛的话当成是真?但是,就在当天晚上,也就是十点钟左右。老队长领着一个漂亮小姐真地就来到了燕子楼。老队长,好多贼们全认识他,他的长相就同农民没啥两样,老队长者,生产队长也。人们全都对他领来的这个俄不俄,中不中,日本不像日本南韩不像南韩的混血女郎极感兴趣儿。这女人不管男人和女人如何对她开玩笑或是出言不雅,动作下流,她全以笑回敬。她好像天生一个让千人动万人摸的混血儿。 据老队长说:此女就在俄罗斯住,她黄头发。黑眼睛。皮肤白得就像上了一层石膏。老队长还吹着说:他在五年前就跟这个小女子好,好的程度,他无论怎样睡她,她都不向他要一分一文。 在燕子楼聚集的差不多都是各国来的流氓歹徒,他们见了小混血儿也就像臭蚊子叮肉,都围着她转,想一切办法伸手动脚在她身上占点便宜。而小混血儿好像麻木不仁,你要摸,就摸好了,要亲就亲一下子好了。黄毛发起野来抱着小混血儿用嘴啃她,弄得小混血儿叫得要喘不出气来了,黄毛才罢手。 小混血来后不久就走了。 半夜时分,来了两个俄国人,其中一个女的——就是死在燕子楼外面的那个俄国女子,她将两只小黑箱子交给了老队长。 老队长刚睡下,也就快到天亮的时候了。先是一伙俄国警官,说是要一屋一屋地查什么货。 因为来此都是倒包儿的,免不了有人倒点飞机坦克上的禁运物资,经常发生让俄国警官没收货物的事情。因此,他们对俄国警方半夜来查全都不满。最先开打的是一伙韩国人,等把俄国警官打到走廊上时,日本人参战了。好多房间全听见了,全是好斗之徒,来到走廊里大打出手。用祥子的话说,当时就有一种感觉,好像不打白不打。而且不能打的人在外国也受欺负。当好几伙打乱套的时候,祥子就看见俄国女人往外拿两只小黑箱子。没想到俄国警官一看见这两个小黑箱子就抽枪开杀了。祥子夫妻怕让乱枪打死,俩人扯手就往门外逃。等他们刚跑到铁道边儿上想喘口气时,又见有好几百俄国的军人、警察,全端着长枪短枪向燕子楼包围过来。祥子两口子庆幸跑得早没有被围在里边。 就在俄国军、警包围了燕子楼时,老队长在二楼的窗上,一板凳砸碎了窗玻璃,回手扯着黄毛就上了窗台,先是俄国女人拎着一只小黑箱子跳下了二楼,然后,他们就向森林的方向跑去了。 紧接着,燕子楼就传出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屋里正往外跑的和跑出屋来没跑多远的,全在一声巨响中化成了灰,连楼周围的草、树、林子全起了火。俄国女人倒下后,老队长就让黄毛拿了小黑箱子跑了。 看来爆炸是由于俄国军警开枪打坏了一只黑箱子的包装装置而引起的。 那么,是谁杀死了黄毛? 是老队长吗?他们已是很早就在铁路线上相互有来往的朋友,他要杀他的理由是什么? 火车上多国人参加的大打斗中,为什么不见老队长? 很明显,飞身跳车取走小黑箱子的女人——就是燕子楼里出现的那个混血女郎。是不是她在黄毛要上通往中国的列车前,将他推下车的呢? 第六章 老队长与老情人 燕子楼大爆炸,老队长和黄毛看得一清二楚。就在韩国小平头返身跑回来从俄国女人手里拿过小黑箱子后,黄毛已绕道跑过去,将他截住,开枪打死。 老队长叮嘱黄毛:“我得提前回国做好接你的准备,在国外带这东西整不好就是死罪,要是在国内,不管怎么说,咱们朋友多,是好带的。 另外,外国人太生性,不讲理。你要想办法上车,过界就下车,先找个地方猫起来。等风头一过,咱们就是不找定货的杜高,说不定他也要找咱们的,到时候,我们不说拿一把,也不能轻而易举地就让他把货拿走。” 老队长千叮咛万嘱咐,好像爹要远行向儿子交待家务事一样地详细。之后,老队长就坐汽车跑到边界线上,在一个黑夜里潜回了国内。 老队长一回国,就做着一手准备——黄毛这人嘴不好,这是件要掉脑袋的案子。说不定啥时候他吹冒了嘴说出来,那后果可不只是坐一辈子大牢的。他还想到了另一手——黄毛能不能从俄国把货安全带回国是没有把握的,说不定在俄国就让别的团伙将他干掉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老贼在火车上跑了一辈子,就是从来没有被公安机关的人抓住过,当年抓黄瘸子时,他天天还在车上转,哈尔滨的刑警追捕队、铁路追捕队,几乎天天跟他在车上碰面,可他们就是没有认出他来。在那些日子里他干脆不再做案,而是天大坐火车来来往往地学雷锋办好事儿,不是帮着乘务员收拾卫生就是帮着餐车服务员洗碗洗盘子。谁能想到他就是给黄瘸子当过师傅的贼王呢? 他暗想,不管是俄国人,还是南韩人,也包括了中国人在内,任何人得了小黑箱,都必定要到中国来的,因为那个货——必须从中国的境内才能带出去。 大爆炸后,老队长发现所有在俄国的外国人,都往中国跑。不少人在大爆炸的火光还没有散去时,就已经暗中串联,要在当晚越境来中国了。也有要等到晚上的俄国小票车去中国时再走。反正这些国际的小倒爷们,他们身上带有做生意的护照,就是让边防军抓住了也无所谓。没办法,早过界是为生意上能多赚点钱花。从绥芬河到东宁,再到虎林一带,过界是很容易的。 老队长抢先一步回国,目的就是要安排好接货。但是,黄毛果然丧命国境线上,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他想黄毛要是死也得让人杀死在列车上或者是他下车以后刚刚踏上中国的国土时。没想到老军师阎一夫已经早他一步回国了,告诉他的第一件事——就是黄毛已死;第二件事就是赶快找车找人,要追着当晚从俄国人中国境的小火车,车上不管跳下来什么人,准就是带货的人。因为他在俄国已经发现有好多团伙的人都准备要上晚上的那列小火车。老军师给老队长带来一个接车的人——也是他们的老同伙。当年全是黄瘸子手下的干将——女贼队里的叶小波。 对这个贼王强再熟悉不过了,当年就是他审讯她的—— 当年的叶小波是个飞贼,她同刑警哈红在莲花湖水中大战的场面,至今还会有人记得的;她被抓进郑州刑警队待审时,趁中午吃饭时间她换上警服,拿着水瓶哼着小曲从郑州市公安局大门口出来的情景,至今让人啼笑皆非。1983年,她们的贼王黄瘸子枪毙时她年仅45岁。12年过去了,她也变成了老太婆了。要不是军师阎一夫动员她出山再干,恐怕在中国这些贼中,没人能说动她。当然,她所以出山再干还有一个别人无法猜到的原因——那就是她已经有两次日本之行了。她是日本孤儿——是真的。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她的亲爹,是当年日军虎头要塞的军械师,更没人会想到她的日本亲爹死后,在日本还有她的一个亲叔叔。她的叔叔从日本海上防务队退休后,专门做军火生意。这是中国警方未能掌握的事情。 按着军师阎一夫的部署,老队长租了一辆汽车。叶小波穿好夜行服,练练腿脚后,她很满意,功夫还是相当不错的。她们弄到了汽车却没有追车。按着老军师的分析是:我们不去抢着追车,因为他已经得知有两伙人要追车接货,一伙是日本人——也就是跳车混血女郎的同伙;另一伙是南韩人。老军师说:“我们是渔翁,坐看鹬蚌相争,看准他们哪一伙得了货,盯住后,就在他们交货时下手。” 贼军师从多伙人的动向中,摸到了两伙人,无论哪一伙得货都要在军火商人那里先拿到一半钱。另一半钱要从中国境内运到沿海指定地点后再付美元。 于是,就有了这个行动的计划,于是,这个计划真就得逞了。 当年,在黄瘤子集团里,老军师不近女色人所共知,跟他相好的,也是很佩服他才华的是女贼王——王妮。第二对相爱得生生死死的是女贼白雪与二掌柜的——小傅;还有一对暗中相爱的就是老队长跟叶小波。12年前中国的第一次严打,被称全国贼王的黄瘸子等于全军覆灭,不杀的也全判了长刑。当时只有老队长没有落网,王妮落网后却没有被判刑——原因是她偷了个月子里的孩子,因有幼儿待养不能收监。叶小波从郑州公安局逃出后,在济南与白雪相会,一心想当二掌柜的白雪,不愿意跟叶小波再逃了。叶小波用刀片削了她的脖子后逃到东宁农村,寻一农夫过上了平民百姓的安稳日子。这期间老队长到处找她,但她已音信皆无。倒是老军师在前些年找到了她。此次老队长来,也是老军师带来的。 他们的第一步,已经夺货得逞。但要在火车上运这种禁运的东西,危险性还是相当大的。老军师的计划是,这种生意要做,还要不担任何风险。他们有过受警方打击的教训,抓住后不死也要执下一层皮来。判上几年、几十年的滋味谁能忍得了呢?再说,他们年纪不小了,就想如果这笔货能运成功,得一大笔钱后,就再也不上火车了,再也不干犯法的事情了。不是不改不行,而真是到了想干也扒不动火车的年纪了。经过再三核计,他们决定:货归原主——不是救了个跳车的混血女郎嘛?那就将计就计,还货盯人。看住她去何地送货,要在她去送货之前,将她干掉,到那时候,他们有货在手再同货主见面要钱,是万全之计了。 他们在核计这些计划的时候,当然是要背着刚跳车就昏过去了的混血女郎的。也就是在混血儿昏睡时,叶小波外出装买东西,他们在一个小店的单间里商定的。老军师住小店、喝小酒的习惯还如从前。 过了两天,混血女郎伤好了。老太太发现,这个混血儿的女郎,总是趁她不在屋时翻她的东西。显然,她要找什么东西。找什么?她和她彼此都心照不宣。一天早晨,她早起,说是要上厕所。因为多天来,她有伤,老太太一直不让她到外面露天厕所去,说是怕她的伤口引起破伤风。在这个山区里,所有人家的厕所全都在外面而不像城里人那样在室内,她说去上厕所,老太太也没有在意,只对她说:“山风大啊,你可得小心点儿。” 她应了声:“我明白。”就戴上了顶只有山里男人进山时才戴的大皮帽子出了屋门。 过了一会儿,老太太把她做大黄米饭的淘米水倒到院子里去时,只听见这个混血儿在木板子搭的厕所里面说韩国话,跟什么人说话,无法断定——因为她在厕所里是用无线电漫游式的手机。这种手机的性能,可以向世界各地通话。老太太断定:这个起了个日本名字的混血儿,绝不是真日本人。 吃过早饭,老太太对混血儿说:“姑娘啊,我看你的伤也好了,也就算是我没白在大雪地里拣你一回,你好了也是我行善积德了。你要是不想住呢,就走吧。” 混血儿看了老太太半天才说:“我是要走的,可是老人家,我到现在也没有弄清楚,你是怎样救我的呢?” “哎呀。”老太太故做惊讶地说,“你得罪人了吧?不的,这大雪天咋就把你打得浑身是伤还扔在大雪地里了呢?我呀,是上山拣柴烧,往家来的路上,见你一动不动,好像死人一样冻硬了。我这才把你放在拉柴的小爬犁上把你拉回了我家呀。” “那,那。”混血儿一阵子沉思,皱了皱眉头,强装着笑了笑,“大娘啊,你救我一命,就是我的再生之母了。这大恩大德我是一辈子、几辈子也忘不了的。”说着,从手指上摘下两个金光闪闪的馏子,托在手上对老太太说,“大娘,这是我对你的感谢,但有一件——那就是我随身带着的一个小黑箱子,你得还给我。”她在说这些的时候,口气很强硬,没有半点乞求。 老太太笑了,说:“我当是啥好玩艺呢?这不,在这儿呢。你跟我来吧。” 她跟老太太来到一个小下屋。小屋不高,也不大,四外直透风雪,里面全放着大苞米打下来的粒子。老太太伸手就往苞米粒子里面掏,等她的手再往外一拎时,一只小黑箱子就出现在混血女郎的眼前。她的双眼都打着喜悦的闪,“大娘啊,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啊。这只箱子也可以说是我的一条命啊!你知道这里面装的是啥吗?” 老太太摇头说:“我咋会知道它里面装的是啥呀?我一拎,挺沉的,我就把它扔进这堆粮食里面了。”老太太又故作惊讶地问她,“姑娘,这到底是啥玩艺啊?” 混血儿心里暗喜:“你不知道就好。但愿你不知道。” 她走了。她没说要上啥地方去,老太太也没问她要上啥地方去。 第七章 在另一条侦察线上 侦察分两条线同时进行——一条从现场出发,查找打死黄毛的凶手——以人找物; 一条从寻找小黑箱子入手,可找其下落——以物找人。 两条线都可以达到破案的目的,找到人也就找到了物或者说找到物也就找到了人。 李永江在王强的配合下,不光从黄毛之死的案子上查到了老队长,又从对老队长的跟踪发现了老军师,继而发现了那个一直逃避打击躲在乡下的叶小波。虽然,叶小波已人老珠黄,但她的那身功夫、她的那颗贼心还在。最后从两条侦察线上反馈回来同样的信息——小黑箱子已落在叶小波的手里。 老军师有一套很高的反侦察伎俩——他明确指示叶小波,要跟公安人员捉迷藏。他一方面让叶小波赶紧送混血女郎走——让她带上小黑箱走,吸引侦察员的注意力;接着,他又让叶小波也出家上火车,跟踪保护混血女郎手里的小黑箱子。这样一来,他把安全留给了自己,而把时刻被抓获的危险留给了混血女郎。 吃了早饭,混血女郎真要走了。那个小黑箱子,她又委托老太太到供销社买来一个比较大的黑色皮箱,将小黑箱装进去后提着出门。老太太说了声不送,真就没出门送她。 一小时后,在东宁火车站的小候车室里。混血女郎拎着老太太替她买的大黑皮箱走来,她买了一张去哈尔滨的车票。 又过了二十四分钟,一个武警边防军官走了进来,他像是要休息的样子,坐在了混血女郎的身边。武警军官拎来的大黑皮箱与混血女郎拎的大黑皮箱无论是大小还是颜色都一模一样。就在火车要进站人们全往剪票口挤去的时候,武警军官起身要走,拎走的却是混血女郎的大黑皮箱,而混血女郎似乎没有发现,拎起武警军官留给她的皮箱就上了火车。 ——这一切已经让我们化了装的李永江看在眼里。两只大黑箱子,哪一个里面是真货?侦察也要从两个方面开始。 跟踪武警军官的是装开出租车的王强。 而混血儿做为一号目标,跟踪她的任务还是要由李永江来完成。只不过李永江要比混血儿早一步上了火车。他一上火车,就见一个穿破衣服、戴皮帽子的老头扛着破麻袋,上车后就坐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不动了。害得列车员冲他直喊:“你这老头可真怪,车厢有不少空座不去坐,非在车门子这儿碍事儿。”他听了也不言语,只是低头抽烟。他一口一口地鼓着蛤蟆烟真够呛人的。他眼睛盯着混血女郎已经进了软卧车厢。 车到林口时,已经黑天了。这时上来一个老太太,穿一件黑呢子大衣,银狐的领子。跟她一起上车的老头是铁路老工人打扮,他们上车后就向硬板车厢走。不一会,火车开了,又上来两个老头。一个是穿着比较好的日本老头,而另一个则穿着中山装老式棉上衣,围一条质地很好的围巾,是个中国老头儿。他们上车后就直奔软卧车。 李永江只是用眼睛扫了扫,他心里有数。这四个人,先上车的中国老太太跟老铁路工人,是老贼叶小波跟老队长;而后上来的一个中国一个日本老头是老军师阎一夫跟日本军火商人。 林口虽说是一个小车站,但这里却是火车的三岔路口。从吉林、东方红两个方向来的车在这里汇合后就直奔牡丹江了。当火车路过磨刀石车站时,又上来一个身材魁梧、年纪四十多岁的朝鲜族人,他的身前身后跟了好几个跟包的打手,这伙人上车来就冲列车员要软卧,因为火车早就进入了夜行车阶段,软卧早就没空位了。要坐软卧,只好等车到牡丹江后再说。但是,这老兄的气性看来很大,他宁可在车厢的过道上等着,说什么也不进硬板车厢。 软卧车厢的过道很狭窄,已经早就在此坐着的李永江,还带着一条不知装些什么的破麻袋,就使过道越发窄了。而这些人上车后根本就无视李永江的存在,他们一脚一脚地踢着李永江,连同他的麻袋,让他挪地方。而李永江还是不抬头不说话,好像很老实,你踢一脚,我动一动,你再踢,我再挪一挪。他只好来到紧依车门的地方,坐在他的破麻袋上,还是低头抽叶子烟。 又有几个人上车,他们不怕烟呛,也抽起烟来。他们说朝鲜话,但李永江听明白了——身材高大的中年人叫他金老板,此人好像也在做着什么生意,好像说他们的生意让别人给抢了或是搅了,还说是要找人报仇。 李永江明白,这些人是混血女郎的同伙,他们要找混血儿,更要找打混血儿的那伙人报仇。 车还没等到牡丹江,那个混血儿出现了,她在车门处同大个子说了几句朝鲜话,大个子就同她一起去了软卧。李永江从他同伙的情绪上已看出:只解决了老板的软卧,而他们还在过道上站着,很不高兴。 车到牡丹江已经半夜了。站台上只有几个人,上车的下车的都很少,火车快要开时,又上来一个披着一身霜雪的武警中校,他的手里还拎着跟混血儿一模一样的大黑箱子。 李永江用别人无法察觉的手法,将车上所有与小黑箱子有关的人,全部留在对他以后破案很有价值的大脑资料库里:他们的说话,他们的形象,全都“记录在案”了。 车到海林站,李永江正犹豫下不下车时,在车上推着小食品车子“卖货”的马福仁,用暗语通知李永江:“局长让你下车。” 李永江刚出站,站外一片黑暗,根本就没有来接他的车与人。 按侦察纪律要求:他必须得等。 十分钟后,火车已经开出站台,一辆高级警车来到他的面前,里面坐着金局长。 李永江拖着他的破麻袋上了小车,车里坐着早就上了车的王强。 车灯冲破夜雾,不一会就超过了刚开出站台的火车,向着哈尔滨的方向驶去。 他们要回指挥部去——那里,破案的总指挥、省公安厅厅长以及张副厅长正等着他带回去材料,准备审时度势地做出下一步侦察工作方案。 小车进哈尔滨的时候,天还没有亮,比天亮才能进站的火车,提前了两个多小时。对侦察破案来说——时间就是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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