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招待的“务请一个人光临”,是一句做买卖的陈词滥调。 小池内心有点失望,就把火柴塞进了口袋。 两个醉汉,看来不像善良之辈,向他们走近过来。 小池站起身来,搀着由江的手,往堤岸上走去。那两个醉汉向他们说着下流的话,还走到了他们的面前,不过又马上走开了。 八 第三天,终于要对那个成问题的头骨进行加工了。小池作了大致的说明之后,说了他陷入困境的原因。 由江一面用自动铅笔的顶端笃笃地敲着牙齿, 一面思考, 她猛地抬起头来。“先生,叠印法还没有做成吗?” “哎,还没有显影。” “这个人,是恰好和我差不多的女性,是吗?”她略加思索之后问。 “是的。” “那么,就拿我作为模特儿,行吗?” “不过……用一张明知是他人的脸来作为……”“大体上也可以嘛。请摸摸我的颧骨看…还有牙齿和……”她拉过小池的手,把它贴到自己的脸上。 小池无奈,只得逐一按按由江的脸颊、前额、下巴等处。他这样做着,真感到有些诧异,她的面貌竟然和那个头骨如此相像。当然,这无非是一种偶然的现象,可是,当他发现两者都共同有些鲍牙时,他简直有些吃惊了。 “确实,这么说,倒是很像的。” “真的?那还不好吗?就以我的面貌为形象来加工,怎么样?” “的确,你的意见也有道理。既然骨架如此相像,也许相貌也会和你大致相像的……”小池抚摩着由江的脸,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了。 “须藤君!我爱你……”他说着,不由得感到热血沸腾。 这一次,由江没有逃避,她把手臂围住了小池的脖子。他们像兽类相咬那样地狂吻着,彼此都贪焚地让唾液在嘴唇间流来流去。 地下室的门上了锁。没有人下来…… 九 第二天,由江没有来。 再等一天,仍然没有来。 小池默默地等到了第三天。他想,一定是她怕难为情了。为此而给警察科学研究所打电话,他总有些顾虑。可是到了第四天,他终于按捺不住了,给警科所打了电话。要是她因为进修结束,不打算来了,他也可以考虑找到那个酒吧去。要他作为客人而去酒吧,只能作为最后的手段。 法医研究室主任川田勇三来接电话。他和小池是相互熟悉的知交。 “哦,原来是骨头先生。”川田又用一贯的语调说。“怎么,池上警察局委托的任务——容貌复原,完成了没有?他们已经向我们催过了……”“嗯,已经快啦。不过我想问一下,你那儿的须藤由江小姐,怎么不上这儿来啦?半途而废总不大……”“须藤由江?那个女的是什么人?” “喂喂,你可别开玩笑呵。是你那儿的实习研究员,派她上我这儿来进修容貌复原术的,不是才来了三天吗?” “你怎么睡糊涂啦?”川田笑了起来。“我这儿根本没有女的实习研究员,你不也是知道的嘛。” “这倒怪了……可她来的时候,甚至拿出了堂堂正正的名片,还上了三天班。” “你这样问我,倒是有些奇怪。究竟是怎样一个女人?喂喂,小池,怎么把电话挂断了……”小池不知不觉间把电话挂断了。 他和川田又是经常相互说笑话的朋友,可是今天川田的话,不像开玩笑,这从他的口气可以知道。要是果真如此,那个女的究竟是何许人也?不,连名片都伪造,来这儿上了三天班,究竟为了什么?他百思不得其解。 小池摸了摸那件外出穿的西装上衣的口袋, 掏出了那包火柴,上面有“蒲田l-3-5,弗洛伊德酒吧”的字样,还画着个鸡尾酒杯,杯内装着红色的酒。 他乘上了地上线电气列车,到终点蒲田站下车,几次问了警察岗亭和店铺,才算找到了。在车站背后的一条小街上,简陋的饮食店和酒吧鳞次杯比。只有这家弗洛伊德酒吧,还算比较漂亮,可是它那狭窄店面的廉价塑料门上,“弗洛伊德”的“德”字已经剥落了两笔。看来也是一家生意清淡的店。 他也想到可能时间还早,可还是顺手推门进去。果然不出所料,椅子都还倒放在柜台上,一名服务员模样的人在拖地板。 “客人,现在还在作准备,请稍等片刻来吧。” “哎,行,不过,我想稍微请问一下……”“什么事?”那人停止了拖地板,抬起头来。他虽说干的是接客的服务性行业,可还不大会敷衍应酬。 “这个店里,有没有一位叫须藤由江的人?是女招待。” “须藤由江?”他转过头来问。“她用的花名叫什么?” “唔,她在店里用什么名字,那倒不清楚。” “本名叫须藤由江的人,这里可没有。” “没有?”小池摸出了那包火柴,给对方看。“这是你们店里的吗?” “是的。” “以前有过这个人吗?” “哎呀,我最近才来这个店工作,以前的事嘛,一点儿都不清楚。” “你们女领班是谁?” “再过一会儿就来。” “知道啦。那我过一会儿再来。”他走出了“弗洛伊德”,在附近一家茶室消磨了片刻时间,再一次来到,推门进去。 店堂内虽然狭窄局促,可在昏暗的照明下,看上去大致还像个酒吧的样子。一个年近50岁的胖女人,微微侧着头,向小池点头致意。她就是女领班。 “是您吗?您是来打听由江的?” “是的。她在吗?” “您同她是什么关系?”她有点焦急地问。 “怎么说呢,我们因为工作关系而认识的。她有空的时候,到我那儿来玩过,我也邀请她来过……”“是这样吗?”她望着小池,好像在对他进行估价。“由江去向不明,已经不在这里了。” “啊!”小池大吃一惊。“从什么时候开始?” “什么时候?已经很久以前了。从四月份开始,已经过去四个月了……噢,请坐,我们慢慢儿谈吧。”女领班将小池请到了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上。“您喝什么?啤酒好吗?” 小池默默地点了点头。啤酒和冷盆端来了,女领班利索地斟了两杯,一声“请吧”,就一口气干了杯。 情况是这样的。 那是4月20日的晚上,下着雾一般的细雨。 一个似曾来过的中年男子来到店里,他邀请由江陪饮。此人酒量很好,在交替喝了两瓶啤酒和三杯掺苏打水和冰块的威士忌之后,临到要回去时,他说钱包忘在公司里了。 女领班也考虑过叫他用什么做抵押,可是此人没戴手表,身上只穿着羊毛衫和长裤,头戴贝雷帽,连出门该穿的上衣都没穿。于是问他公司在哪里,他说就在蒲田。 问他派人跟他去公司,他说公司7点钟关门打烊,大家都回去了。欠到明天又不妥,还是跟他到公寓去,家里有钱可付。再问他公寓在哪里,他说就在地上铁路线附近。 无可奈何,只得派遣由江跟随那人回家去。 从此,那个人和由江都沓无音信,一去不复返了。 由江的东西,至今还留在酒吧的楼上,可是一个生活漂泊不定的女招待,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呢?几乎可以说,孑然一身,一无所有。她受雇于“弗洛伊德”时,还预支过十几万元钱的工资。 女领班估计,那个人多半是个女招待的荐头,找了那么个借口要由江跟他去。他们二人之间的情况,大概是由江欠了他的预支款没还,于是又由他介绍,另找了什么行当吧。 她说,店里也为此报了警察,他们多半是听了由江的什么坏话,因此对于此事阴阳怪气,漫不经心。就这样,事情被搁在一边了。 他连一口啤酒都没喝,只照账单付了钱。可是女领班说了声“您可能会在哪儿碰到由江的”,把钱退还给了他,还要他留下了地址。他摆脱了女领班,走出了店门。 十 在归途的电气列车上,小池默默地交叉着手臂,闭着眼睛,在追索一个想法。 这个想法,是在警科所的川田主任告诉他“这里没有这样的女人”时,他在心中慢慢地形成的。而在对弗洛伊德酒吧作了调查后,就感到更加坚定了。 他一回到田园调市的家里,就把几天前拍下的由江的照片和那头骨的照片放大到同样大小,再用叠印法进行处理。他急不可耐地把两张底片重合起来看看,居然天衣无缝,完全弥合。 结果摆在小池的面前,简直难以令人置信,这个头骨,原来就是须藤由江的头骨!他关上了地下室的门,此后足足有两天时间,他像个傻子那样,不吃饭,不出门,躺在床上度过。 第二天,门口的电话不知趣地响个不停,小池终于不得不起床。原来是警科所所长来的电话,催问容貌复原完成了没有。小池回答说今天正在加工,把电话挂断了。 这个电话,对于处在虚脱状态的小池,居然起到了振聋发脾的作用。他想起来了,由江再三提出,要求以自己的脸部作为模特儿;他还同时感到,由江来这里现身说法,其中必有缘由,一定是这样的。 小池进入了地下室,根据自己的记忆和照片两方面,恢复了一个女人的面容。表面涂抹石膏,石膏上面施加油彩,制成了一个无异于时装模特儿的栩栩如生的女人头像。 刑警宫胁又为联系工作而来,小池见到他,二话没说,就把这个容貌复原头像交给了他。小池只说明了一点注意事项:这个女性的脸上,可以令人感到一种接待客人的服务性行业人员的气质。她是大田区内一家酒吧的女招待,这名年轻妇女,大概从四五个月以前起去向不明,请调查一下。只有把这个女人的去向弄得水落石出,才可以肯定最后和她一起出走的男子是否属于罪犯。 “哎,知道了。您让福尔摩斯也要甘拜下风了。要是真的一针见血,击中要害,那我也要来向先生求教推理了,每天都来磕头求见。” “哪儿的话,就这一点,我是绝对谢绝的!”不知为什么,小池的脸色变了;手也发抖。不过这在宫胁看来,只是他心里焦急不安的反映。 一星期之后。 “果然去中要害,真让人大吃一惊。”宫胁进门之后便说,一面擦着汗。他报告了案件侦破的经过。 他的报告是这样的: 他半信半疑地就小池提供的线索进行了调查,了解到蒲田的弗洛伊德酒吧曾向蒲田警察局递交过一份侦查申请。蒲田局认为,女招待转业改行实属司空见惯,就放置一边了。 当女领班一看到这个复原的头像时,立刻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大惊失色,她明确证实这就是由江。 池上和蒲田两局立刻协作,共同进行侦破。对于从地上线的御丘山站、雪谷站、久原站等处来蒲田上班的这名中年男子(此人的外貌特征根据女领班的证词获得)收紧了搜捕网,终于使罪犯落网。 审问的结果,他没有抗拒,供认不讳。据他交代,当时微醉的由江对他紧盯不放,还对他大声斥责(这是他的说法),所以他们在御丘山站下车了。当来到一个暗处时,他就一声臭骂,用力掐了她的脖子。 他把这瘫软下来的女人拖到了一个庙宇背后的村丛里,肆意猥亵了她那还有体温的身子。然后,他把尸体扔进了树丛中原有的一个垃圾坑里。可是他又感到,要是如此草草收场,一旦尸体被发现,事情就会立即败露,所以他一不做二不休,操起一把随身携带的刀,一狠心把头颅割了下来。 他干得小心翼翼,一滴血都未溅到身上。然后,他捡起坑内的纸袋和塑料袋,把头颅装了进去,而身上穿的,直到贴身衣裤,全部剥下。尸体用周围的泥土盖上,掩埋停当了,然后,把衣服和头颅搬到别处掩埋。由于那里是个垃圾中转的地方,就偶尔被狗叼了出来,才为搬运工人所发现。 按照他的供词,在庙宇背后的树丛中,发掘到了被掩埋的一具白骨。 宫胁叙述结束之后说:“容貌复原的成功是事实,不过我要请问的是:先生出色推理的依据,究竟从哪儿得到了启发?” “说来有点惭愧,不是推理,是梦。”小池回答。 “唔?是梦?” “是的。连续三夜,我都在梦中见到了那张脸。” “嘿,真的吗?”宫胁好像不寒而栗,欠了欠身子,扫视了一下架子上的那些骷髅。“于是,被害人就来向您托梦了?” “可以这么说。不过,从她脸上的表情看,不是憎恨什么,而是要控诉什么。” “是这样吗?世界上倒真的还有只凭科学无法决断的事哩。不过这一点,已经不用她来托梦了,既然罪犯已经落网,案件可以迎刃而解了。” “是的。她已经不必在梦中出现了吧。这也总算是她得到了超度。……”小池的话里,似乎流露出一种对于他的梦境的奇妙的反响,可是宫胁并不是那种善于察言观色的人。 十一 有关幽灵的故事,人们经常会听到。围绕着骷髅,的确存在着一些鬼怪故事。 可是,小池在地下室与之动情拥抱的那个活生生的女人身上的香水、汗水、粘液的气味,绝对不是虚幻的超自然现身。 这一点,小池本人是最为清楚的。她究竟是什么人?究竟出于何种原因,偏要用这样一种拐弯抹角的办法,来启发他对骷髅原主的关注,然后恍然离去呢?这一点,作为一个强烈的疑问,久久地盘踞在小池的心中。 他想,唯一的线索只能如此:她是个同被害的须藤由江非常相像的女性。除此之外;无法解释。须藤由江是不是属于双胞胎呢?如果不是,那么她可能有姐姐或者妹妹。可是他一问刑警宫胁,回答却是:由江和小池一样,同为沦落天涯的独身者。 可是不久,这个疑问却一下子冰消雪化了。 这个案件在报纸和周刊上披露后,接着作了大量的有关报道,诸如还谈到脍炙人口的容貌复原术成功的珍闻,罪犯迄今几次使用过这种手段,杀害年轻妇女后加以掩埋,等等。其中一家妇女周刊在报道的同时。还刊登了加害人佐藤章的妻子秋代的脸部照片。 虽然是戴着太阳眼镜、低着头的照片,可小池一眼就认出,这就是那个女人。 他去访问的地方,是在调布岭町的一条小巷里,一幢抹灰泥的廉价公寓的二楼。 门户紧闭,他按了门铃,里边传来有人轻微活动的声音。他按了四五次。 “是哪一位啊?”传来了女人低沉的声音。 “是我,是小池。” 没有回音。也许她不知所措,难道还想硬了头皮佯装不知吗? 于是小池说:“你什么也别担心。我已经全知道了,可我对谁都没有说过。只要你告诉我,我将一辈子保密。可是,你为什么不直接对警察说,而要到我那儿去呢?我要问的,也只是这一点。确实,我只为了这个目的才来的。” 长时间的沉默。然后,她好不容易才说:“我们见了面再谈吧。不过,不在我家里说。请到大门外去,在街上等我行吗?我马上就来。” “知道啦。那我就在大门外等着。” 小池下了楼梯,来到街上。夏天的午后,赤日炎炎,街上空空荡荡,寥无人影。近处,蝉鸣不已,催得人昏昏欲睡。 在御岳山站旁边一家冷气开放的茶室里,小池听着那女人的叙述。 她叫佐藤秋代,23岁,是罪犯佐藤章的妻子,还没有孩子。可以看出,她一戴上太阳眼镜,小鼻子两边依稀的几点雀斑,增添了她的秀色。 “我为什么不直接对警察说,而要上您那儿去呢?您想问的是这一点吗?”在座位上一坐下,秋代就这样说。 从她现在的态度看,当时毫无顾忌、含情脉脉地看着小池的那个妙龄女郎的形象,已经不复存在了。相反,让人感到的是女人的一种优柔寡断的姿态,一味地固步自封,竭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知道自己的丈夫是杀人犯之后,他的妻子是怎样的一种心情,这对男人来说,能够理解吗?”秋代用毫无表情的冷冰冰的目光望着小池。“放过他吧,说不定今后还会犯同样的罪,而这样的人,怎么能成为自己长年共同生活的丈夫呢……”她一时语塞了,接着又像鼓励自己那样说:“这么一个肆无忌惮、信恶不俊的罪犯,必须尽快地把他隔离起来。即使妻子心慈手软,没有采取由她来告发的形式,那也得由外部来对他绳之以法,把他逮捕归案。我是这样考虑的。这就是妻子所能做的唯一的……“恰好那一阵子报纸上作了报道,说警察没有查明骷髅的来历,作为最后一张王牌,只得依靠先生的容貌复原本了。用这样的精湛技艺,确实可以恢复她那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相貌。这就是我没有直接去对警察说的原因。” 这个女人,已经不是几天前的由江了,而是小池并不认识的佐藤秋代。小池本能地这样感到。可是,难道他就不能设法让原先的由江再现吗? “你丈夫是罪犯,你是怎么知道的?” “报纸、周刊上不是已经都……” “不,我想听你自己说说这个情况。” “……知道了。说来也有些难为情……”秋代用低沉的声音说。 原来佐藤章有一种病态的虐待狂。当然。同他泛泛之交的朋友,绝对不会知道这一点。惟有秋代知道这个秘密。 在进行性行为时,他一兴奋起来,就会拼命地卡紧秋代的头,而秋代使劲挣扎,往他身上抓起来,他才会恍然大悟,把手松开,而且会再三道歉。这样碰上几次之后,秋代开始考虑,佐藤章是否有过性犯罪的历史。当她对丈夫的过去秘密作了调查,了解到他在少年时有过强奸小学女生而进过少年教养所的经历时,她的精神上受到了沉重的打击。此后不久,秋代从报纸上看到,这里附近发现了一个头骨,好像是年轻妇女的,大概在四五个月之前被埋入土中,这时候,她心里有点暗暗吃惊。她似乎猜到了。以前曾有过这样一件事。 那是在樱花初放的时节。 有一天夜里,佐藤章对妻子秋代说:“喂,我说你对我有事情隐瞒。你是不是有个姐姐或者妹妹?或者说,你是不是双胞胎生的?” “你说到哪儿去啦。我不是早就说过,我的亲人只有在大阪的姨母夫妇。” “可今天我在蒲田看到一个女人,和你长得一模一样。我看不大像外人。” “蒲田的什么地方?” “火车站后面,那条饮食店小街上的弗洛伊德酒吧。那里的一个女堂倌,名字叫由江。”佐藤章不说女招待,总爱用那种老的叫法,叫作女堂倌。 “你说不像外人,可偏偏就是外人。真拿你没办法。” “嗯,是这样吗?依你说,就是偶然的相像喽?”他说,并频频把头转来转去。“不过,你会不会也像有的人那样变来变去,一个人扮演两个角色呢?我一想到这一点,心里就激动得不得了。” 从他的表情看,他所谓激动得不得了,就是高兴得不得了。 “你别胡思乱想,不管她和我多么相像,你也不得轻举妄动呵。” “你这才胡思乱想哩。老婆,我有你一个人就够啦。要是我真的见异思迁,有什么不能换换口味的!”他哈哈大笑,匆匆地结束了谈话。 那个骷髅的所属者,假定是在樱花季节被杀的,这在时间上是符合的。虽然没有什么必须与此联系起来考虑的因果关系,可是秋代心里总有一种莫名的惶恐。 那次谈到女招待的情况之后,大概过去了十天,一个雨夜,丈夫喝得醉熏熏地回来,举止十分可疑。眼梢儿往上吊起,目光呆滞,不管问他什么,他都语无伦次,前言不对后语。他几次三番在厨房里用肥皂洗手,仔仔细细地检查了脱下的羊毛衫和裤子,看有没有沾上了什么。 为此,秋代暗地里去了一趟蒲田,她声称自己是由江的朋友,去见店里的女领班。她是这样考虑的,要是由江本人安然无恙,那就说一声:“哎呀,我认错人啦!”以此来搪塞过去。她把眉毛画得又浓又长,还戴上了太阳眼镜,为了不让对方注意到两个人面貌相像。 不料, 秋代心中的不安竟然是真的。据那位女领班介绍说,就在4月20日那天晚上,下着细雨,由江同如此这般装扮的一个男人出去,从此一去不复返。那个男人的长相打扮,无疑就是她的丈夫,同他那天晚上喝醉了酒回家,显得举止反常的情况,完全符合。 “好吧,我都明白了。因此可以说,你已经识破了你丈夫是个令人害怕的性犯罪的惯犯。”小池点了点头。“我得感谢你,现在疑问完全解除了。不过,今后你打算怎么办呢?” “唉,已经什么都完啦……” “瞎说。可别给这么一点灾难压倒。我所认识的须藤由江这个人,不应该是这样的弱者。” “我该怎么办呢?”秋代倾侧着头。“还在考虑之中,没有决定。” “是吗?在你考虑决定之后,我们能再见面吗?” “可以和我约定再见吗?”他又一次提出了要求。 “……可以” “那么,你决定之后和我联系,我等着你。” 秋代的考虑是已经决定了呢,还是仍然没有决定,一点消息都没有——日子就这样地在过去。 到了第三天,小池等不及了,就又找到了那幢公寓。门上已经摘掉了佐藤家的牌子。问管理人员,回答是:“搬家了。总不能背上个罪犯家属的名声,让人家议论呵。不过,搬到哪儿去了,我没有问过。” 小池走下楼梯,来到街上。盛夏的午后,赤日高照。“秋代不会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了吧?我何苦不早把她当做幽灵呢?即使这种想法是勉强的……不过,我感到有一天终会见面的。”他反复地这样想着。 小池的身后,蝉鸣不休,声声入耳,送着他心神恍惚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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