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监狱长劳森,星期一中午上任,那天,天空阴沉沉的下着毛毛细雨。 上任后一个小时,他就举行了一次会议。 参加会议的有副监狱长、警卫队长和三个有官衔的警卫. “诸位,”他坐在办公桌后面说,那张办公桌是上午前任监狱长才腾出来的。“你们知道我是谁,为什么来这儿。我是州长指派来接替前任监狱长的,州长授权我处理本监狱的一切事务。” 劳森站起来,转向椅子后面的窗户,看着外面的大院,由于四十八小时前的一次暴乱,院子烧得黑乎乎的。 “两名囚犯死亡,”劳森冷静地说,“十六名受伤,其中五名是警卫,还有,”他转回头,“损失了好几万元公款。” 他坐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旧烟斗,小心地从一只皮袋里,拿出烟丝塞进烟斗里。装好烟斗后,他把烟斗咬在嘴上,然后划火柴点着,吸一口,吐出来,灰色的烟在屋里慢慢散去。“州长向我提出了三项任务,”他说着,把火柴摇灭,扔进烟灰缸。“第一,也是最重要的,就是我必须恢复监狱中的秩序。第二,我必须加强和维护内部的安全。第三,我要深入调查这次暴乱的原因,找出主谋。现在。”他往椅背上一靠,“我想听听大家对完成第一项任务的意见,也就是说,如何彻底恢复监狱中的秩序。” “我可以回答这一问题,”雷蒙回答道,他是警卫队长。“实际上,我可以告诉你,如何完成这三项任务。把弗兰克关进洞里,永远不放出来。” “弗兰克?”劳森想了一下这个名字,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轻轻敲打着。“弗兰克?是不是那个专门收购赃物的?他已经在这儿服了十四、五年的刑了吧?” “十六年,”雷蒙队长说,“他被判二十年,他会在这儿服到期满的。三个月前,保释委员会驳回他的申请,他们给他一个四年的期限,所以,他必须服完二十年。” “你的意思是说,弗兰克是关键人物?监狱的暴乱就是他引起的?” “是的,”雷蒙坦率地说,“正是如此。” “嗯,”劳森说,吐了一口烟,缓缓地点点头。你们其他各位的意见呢?你们同意雷蒙队长的说法吗?” 房间沉默了一会儿。三位警卫互相看看,但是没有说什么。最后,年轻的副监狱长说话了,他叫吉尔德,他对劳森说: “监狱长,虽然我们很尊敬雷蒙队长的地位和经验,但是,我很冒昧地说,我不赞成他的说法。我认为雷蒙队长夸大了弗兰克在囚犯中的重要性。我认为他的影响并不像雷蒙队长说的那样。” “影响?”雷蒙队长吼道,“整个监狱里,每次闹事,他都是幕后主使者,他控制了每一个有职位的囚犯。” “不是这样的,”吉尔德说,“他并没有控制每一个辅导班的老师……” “什么老师!”雷蒙队长不屑地说,“谁想控制他们?他们在那些囚犯的眼里根本不算什么!我说的是控制那些举足轻重的人……那些在监狱教堂、餐厅、洗衣间有影响的人。我指的是那些想花点钱,吃得好、过得好的人。” “你在暗示说,那一切全是由弗兰克控制的?”劳森问。 “是的,可能还不仅如此,”雷蒙队长说,“我并不是在暗示,我是在陈述事实。” “一种没有事实根据的意见,不能称之为事实,”副监狱长平静地说。 “吉尔德说得有理,”新监狱长对雷蒙队长说,“队长,你有没有什么证据?有没有什么确切的指控?” 雷蒙队长瞥了副监狱长一眼,愠怒地说:“没有。” “囚犯中有没有愿意跟我们合作调查弗兰克的人?”劳森问。 雷蒙摇摇头。 “你们一定有一两个告密者,”劳森说,“我从没见过没有告密者的监狱。” “当然有,”雷蒙承认说,“我们是有内线,他们会把任何一位囚犯的事告诉我们……弗兰克除外。” “那么说,我们对此无能为力了?” “除非你接受我的意见,把他孤立起来!,否则就没有。”语气有些僵硬地说。 劳森的手指又在桌面上敲打起来。然后他说:“这件事让我考虑一下,我得熟悉这里的事情,在我做出最后的决定时,我会和你们商量的。同时呢,我想我们最好快点动手,恢复整个监狱的秩序。目前情况怎么样?” “安全上,没有什么问题,”雷蒙回答说,“AB两栋都在我们的控制中,C栋的一号到五号牢房,也都在控制中。C栋的6号牢房,囚犯都被锁在里面,他们在绝食,从上星期六早晨起就没有进食。” “你认为他们能熬多久?” 雷蒙摸摸下巴,沉思地说:“最多到星期二中午吧。” “好,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暴乱分子中,有八个人仍然占据着鞋厂,他们都没有武装……”他意味深长地看看副监狱长……“不过,我们受到指示,不要用武力逼他们出来。”劳森转向副监狱长,探询地扬起眉毛。 “那个厂里,有价值四千元以上的制鞋设备。”监狱长解释说,“如果我们用武力逼他们出来的话,他们就会毁坏那些设备,我已经派神父进去沟通,我想他们会自动出来的,”他扫了雷蒙一眼,“这样就不必遭受损失了。” “好,”劳森说,又转向雷蒙,“还有什么吗?” 警卫队长耸耸肩。“大致就是这样。隔离囚房一半是满的,医务室也差不多满了。三栋牢房都早早上锁,暂停各种娱乐活动。” “很好,”劳森说,“现在,我们这么办:继续早早地锁上牢门,但是恢复听收音机和阅读书籍,绝食的那个牢房除外。今天晚餐的时候,推两辆有热腾腾饭菜的餐车过去,给每个绝食者一盘吃的,不论是谁,先吃的人,就可以回到餐厅吃饭。至于在制鞋厂的那些人,让神父去劝说。”说到这儿,他扫了雷蒙的三位部下一眼,“明天中午之前,我要每栋牢房的主管,写一份对各牢房情况的报告,附上采取什么步骤的简单意见。关于弗兰克的事,我们以后再研究。”他停了一下,“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了。”雷蒙回答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的三位部下也跟着站起来,四个人一起走出去。 屋里只剩下劳森和吉尔德两个人。年轻的副监狱长说:“对刚才的意见我很抱歉,我希望你的第一次会议顺利一点。” “别把这事放在心上。”劳森微笑着说,“说句实话,在目前的情况下,我也不指望事事顺利。”他站起来,把烟斗塞进嘴角,“我们到餐厅喝杯咖啡,聊一聊。” 囚犯的餐厅很宽敞,不过,现在除了工作人员外,没有人。劳森和吉尔德取过金属杯,自己动手倒了两杯咖啡,然后走到附近的一张桌子边,坐下来。劳森默默地喝了一会儿咖啡,然后盯着年轻的副手。 “我们才认识,我真不愿这么快就找你来谈话,”他坦率地说,“不过,你知道我也是没有办法,我想尽快了结此事。你对雷蒙这个人有什么看法?” 吉尔德勉强一笑,“你倒是很直率。” “我一般不这么开门见山,不过,我现在没有时间了。” “好,”吉尔德喝了一口咖啡,“雷蒙队长很能干,他两天就平息了监狱的暴乱,要在别的地方,起码要拖两个星期以上。还有,他在这儿十六年,没有一个越狱的。但是在囚犯教育、职业训练和心理重建方面,雷蒙队长是个彻底的失败者。他认为,监狱的功能就是惩罚犯人,我认为那是错误的。” 劳森抿了一下嘴。“你不喜欢雷蒙?”他脱口问道。 “不喜欢,”吉尔德说,“不过,也没有什么不喜欢的,我们只是志向不同,成不了朋友。” “是的,”劳森点头说,“我很感谢你的坦率。”他的手指又在桌面上敲打起来,他似乎有敲打的习惯。“弗兰克这个人怎么样?他是这儿的囚犯头吗?” 吉尔德耸耸肩,“雷蒙认为是,我并不这么认为。” “雷蒙不仅仅认为是,”劳森更正说,“他坚信他就是囚犯头,为什么?” “我不知道,”年轻的副监狱长说,“我承认,弗兰克可能参与过一两次,他在这儿已经十来年了,为了使生活好过一点,任何老囚犯偶尔都会参与。不过,我根本不相信他控制着所有囚犯。” “你认为,雷蒙是不是由于某些原因而和弗兰克过不去?” 吉尔德摸摸下巴,“有可能,他们两人在这儿都很长时间了,他们可能很久以前有过什么过节。” 劳森想了一会儿,说:“以后再讨论这个问题吧,明天我就找弗兰克问话,问他有关改进监狱的看法。” 吉尔德皱起眉头,“你要向弗兰克征求改进监狱的意见?” “对,向弗兰克和每一个在这儿的老囚犯征求意见。我在别处当监狱长时,用过这个方法,他们会提出许多建设性的批评意见。” “我非常赞成你,”吉尔德回答说,“这种作法很开明。” “我希望会有些好结果。”劳森说,“这件事就由你来安排,明天上午九点开始,每一位囚犯十五分钟左右,今晚六点之前,把他们每个人的资料放到我桌上,我晚上要先看看。” “是,我会照办的。” “好极了,”劳森喝完咖啡,“我们回去吧。” 第二天上午九点,劳森监狱长开始和监狱中的老囚犯谈话。他很专业地问问题,刺探那些人的心理和思想,那样子,就像一位高明的外科医生在病人的身上刺探肿瘤一样。 劳森在和六位老囚犯谈过话以后,才轮到老弗兰克。 劳森看到弗兰克时暗暗吃了一惊。这位曾经显赫一时的收赃者,在坐了十多年牢后,外貌大变。他有点驼背,头发全掉光了,眼睛水汪汪的,皮肤灰白,很不健康,根本不像一个能煽动囚犯暴动的人。 “弗兰克,”劳森开口说,“我请狱中所有的老人来谈话,是想征求一下意见,看看有什么需要改进的。你有什么建议吗?” 弗兰克坐在椅子边,愁眉苦脸地抓着一顶便帽,耸耸肩,“我……我……关于监狱……我什么都不知道。” “弗兰克,你不要害怕,”劳森说,“你说的话绝对没有人知道,请你坦白地说,说出你的想法。” 他再次耸耸肩,“当然有,监狱长,我的意思是说,有很多方面可以改善。食物方面可以改善,星期天放的电影都太老了。” “这都是一般的意见,”劳森对他说,“我要找的是比较特别的意见,尤其是会引起暴乱的问题。”他漫不经心地打开弗兰克的资料,“比如说,警卫对某些囚犯好,对某些囚犯不好,你说这种情况会不会有?” 弗兰克双手扭着便帽,同时避开劳森的眼睛,“也许有,也许没有。”他说,“我不知道。” 劳森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弗兰克,如果你觉得某个警卫虐待你的话,你会向我报告吗?” “当然会。”弗兰克抬起头,然后又垂下来,“为什么不呢?我在这儿已经很长时间了,一直规规矩矩的。” “这么说,如果有警卫或者警官和你过不去,你愿意来报告。” “是的,先生,我会的。”弗兰克很明确地说,“我在这儿一直很规矩,我也希望获得公平的待遇。” “我明白,”劳森点点头,“你和雷蒙队长相处得还好吗?” 弗兰克摇摇头,“队长不太喜欢我。” “为什么?你和他有什么过节吗?” “是的,监狱长,有过一次。不过,那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什么事?什么时候发生的?说出来让我听听。” 弗兰克拉拉一只耳朵,“让我想想,大约五年前,我在洗衣厂当核对员,我的工作是确定某天收某栋某牢房的床单。那一个月的第二个星期二,雷蒙队长来对我说,洗衣厂的值班人员没有去收B5和B6的床单,我告诉他,那两个牢房要下星期二才收来洗,队长说,牢房外面全是床单,我说那天不是他们洗床单的日子,他说我不负责任,就解除了我的工作。” 劳森点点头,“然后呢?” “我认为那不公平,所以我就去找副监狱长,他是吉尔德先生的前任,他调查了这件事情,发现我没有错,错的是雷蒙队长。” “你怪不怪他?”劳森问。 “我不怪他。” “你向副监狱长申诉之后,结果怎么样?” “副监狱长恢复了我的工作。” “你认为,这件事使得雷蒙队长对你产生成见了吗?” “不,先生。那只是一件小事,当天就解决了,除了我、雷蒙队长和副监狱长之外,没有人知道。” 劳森微笑着说:“你的意思是说,你没有向其他囚犯吹牛,说你战胜了警卫队的队长?” “没有,先生。”弗兰克说,“我才不去惹麻烦呢。” 劳森坐着想了一会儿,盯着眼前这位瘦弱的犯人,他认为那件事并不是一件小事,雷蒙队长可能因此对弗兰克产生了成见。“弗兰克,我想就这样了,我感谢你的坦率,谢谢你。” 星期三快下班的时候,监狱长召开了第二次会议,参加会议的还是上次那些人。 “我不会耽误大家很长时间,”劳森说,“我已经看过各栋牢房的报告,写得很好,大部分意见都可以采纳。”说着将报告搁在一边。“鞋厂的那八个人怎么样?” “他们都出来了,监狱长。”吉尔德报告说,忍不住扫了雷蒙一眼,“他们是自动出来的,工厂的机器完好无损。” “这八个人现在在哪儿?” “隔离房。” “好,”劳森转向雷蒙队长,“我知道,c6的绝食已经解决了。” “是的,监狱长,”雷蒙说,“你那个用热菜的主意很好。今天早餐时,只剩下三个人拒绝吃,我们已经把那三个人送到隔离房,所以现在C栋完全恢复正常了。” “牢房气氛怎么样?”劳森问。 “很平静,”雷蒙自信地说,“暴乱的火花已经全部熄灭了 “你认为它不会再燃起吗?” “那除非发生大事。” “哪一类大事?” 雷蒙耸耸肩,“警卫杀死囚犯这一类的事。” “我想不会发生那种事的。”吉尔德干巴巴地说。 “我可不敢那么肯定。”雷蒙说,冷冷地看着吉尔德,“去年一年里,在四个不同的监狱发生过四次。一个囚犯和监狱官在办公室,那个囚犯突然扑向监狱官,监狱官用枪打死了他。这种事情随时可能发生。” “让我们假定不会发生这种事种意外的事。” “是,先生。”雷蒙平静地说。 “很好,”劳森转向三位警卫官,“如果今晚和明天一切顺利,从明晚起,就不必早锁牢门,可以恢复娱乐,包括体育馆、电视。但是,所有警卫留在控制室里,各牢房门没有上锁之前,警卫不要在通道上走,明白吗?” “是,监狱长。”三位警卫官说。 “好,”劳森的手指又在敲了,“至于隔离房的那些人,把他们留在那儿。”他看看手表,“今天就到这儿吧。雷蒙队长,你多留一会儿,好吗?” 吉尔德和三位警卫官站起来,离开了办公室。雷蒙板着脸留了下来。“雷蒙队长,”劳森说,“关于你对弗兰克的看法,我作了一些调查,坦白地说,我找不到任何证据……” “你不可能找到,”雷蒙队长说,“弗兰克是个聪明的歹徒。” “他可能是全监狱里最聪明的歹徒,但是,他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 “你是说我需要证据?证明为什么要把弗兰克那样的坏蛋扔进洞里?” “对,这就是我的意思,队长。” 雷蒙靠在椅背上,“我以为你是来加强安全防范的,可是你的谈吐好像要姑息这些坏蛋。” “我不打算姑息任何人,囚犯或警卫都不姑息。”他站起身,开始收拾手提箱。“队长,如果你没有充分的证据,请你对弗兰克和其他囚犯一视同仁,你告诉你的部下绝不能虐待犯人,明白了吗?” “明白了,监狱长。”雷蒙也站起来,看着劳森锁上手提箱。 “雷蒙队长,”劳森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你再过四年就可以合法退休了,你最好考虑去干别的工作。”他停了一下,拍拍雷蒙的肩膀,“我不是无情,队长,只是有些人不能适应变化。你是一个看守人的人,而我和吉尔德是改造人的人。你在你的那个时代是很有价值的,可是,我想你的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我希望你不要把这件事当作我们俩的私人问题。” “不会的。”雷蒙平静地说,说着,随着监狱长走出办公室。他们走出行政大楼,走下台阶,来到监狱长的私人停车处。劳森把手提箱往汽车里一放,上了汽车。 “队长,你还是放聪明一点儿,”他警告说,“别再和弗兰克那种人过不去了,他们有什么问题,有我和吉尔德来处理,你只要把这四年混过去,然后领退休金就是了。” 劳森倒车,向工作人员专用的门开去。 雷蒙站在空空的停车场旁,目送他离去。站在他旁边,这位警卫官是值夜班的。 “队长?”警卫官的声音有些不安。 “什么事?”雷蒙问,眼睛没有看他。 “你认为新监狱长的说法对吗?你认为暴乱已经结束了吗?” “可能,”雷蒙回答说,“除非发生囚犯被杀这类的事件。” 警卫官点点头,显然松了一口气,“那种事不太可能发生。” “不,”雷蒙说,“那种事很可能发生。”他看看警卫官,“你巡视过了没有?” “正准备去。” “今晚的次序是怎样的?” 警卫官从衬衫口袋掏出—张卡片,“今晚是先B栋,然后A,最后是C。” 雷蒙队长看看手表。“你巡视过完之后,我在餐厅等你,我们一起喝杯咖啡。” “好的,队长。”那个警卫说。 雷蒙转身走上水泥台阶,而警卫官开始朝院子走去。雷蒙慢慢地爬上台阶,重新进入行政大楼。沿着走廊行走时,他看看右边,又看看左边,察看是不是还有办公人员在。他发现他们都下班了。他没有理会监狱长的办公室,因为他知道里面没有人。经过副监狱长的办公室前,他停了一下,轻轻敲门,然后推开门探头进去,发现吉尔德已经下班了。行政大楼只剩下他一人。 雷蒙队长继续向前走,进入自己的办公室。他在办公桌前坐了十五分钟,一直到他肯定值日的警卫官巡逻过B栋,然后他挂电话找B栋的警卫官。 “我是雷蒙队长,”他说,“把弗兰克带到我办公室。” 带弗兰克进来的,是一个新来的人。他和弗兰克见面后,站在办公桌前,雷蒙队长扫了弗兰克一眼,然后,伸手接过警卫手中的签收条。 “不用等了。”签好收条后告诉警卫,“等一会儿我自己带他回去。 “是,队长。”年轻的警卫接过签收条,敬了个礼。 “出去的时候,请顺便把门关上。” “是,队长。”警卫离开办公室,随手关上门。 在静悄悄的办公室,雷蒙队长和弗兰克对看了一会儿,然后,雷蒙队长漫不经心地打开底层抽屉,拿出一瓶威士忌和一个酒杯,倒了点酒进酒杯,往桌面上一推。弗兰克急切地抓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跌坐到椅子里。 “我需要酒。”他说。 “我知道。”雷蒙队长说,盖好瓶盖,放回抽屉。 弗兰克探身向前,把酒杯放在桌子上,紧张地说:“好了,我们谈吧。” “你可以放心了,”雷蒙队长说,“我们的新监狱长是个改革家,他忙于改造人,不会注意监狱的欺诈行为。” “真的吗?”弗兰克问。 “当然是真的。”雷蒙队长轻松地说。他站起身走到窗前,他可以看见点着灯的牢房、警卫的守望塔、院子和墙壁,他知道这是他的王国。他点着一支昂贵的雪茄,深深地吸了一口,“我们这儿有两千名犯人,每天至少有一半人,在某件事上多花两、三毛钱,比如把裤子烫平,多给一张日用品供应条,图书馆为他保留某本书,一封额外投寄的信,星期日晚餐多给一份甜食。” 雷蒙队长转身对着弗兰克,微笑着说:“一天两、三毛钱,听上去很少,可是整个监狱那么多人,那可是不少啊。” 弗兰克耸耸肩,“我们平均一天可以搞到二百八到三百元钱。” “对了,你我每天分一百元,其他的付给那些需要打点的人。不过,首先我们俩要先拿到我们的那一份,对不对?” “当然,”弗兰克说,耸耸肩。“我们该拿那钱,这是我们想出来的计划。” “完全正确。”雷蒙说,“弗兰克,你知不知道我们在瑞士银行存有多少钱?超过五十万了!告诉你,单是利息,每个月就有一千多。弗兰克,再过四年你就刑满释放了,我申请退休,那时候,我们就可以享受了。” “如果这位新监狱长不放聪明一些,是不是也要像过去一样整他?” “对,”雷蒙队长的微笑消失了,“我们就像对付上一任那样,干掉他。我们再策划一次暴动,那些和他合作的人,趁着暴乱一块干掉,就像我们干掉那两个多嘴的人一样。弗兰克,这地方我们经营了十四年了,绝不能让人来破坏我们的心血。”说着拿起弗兰克的酒杯放进抽屉里,“走,我带你回牢房。” 两个男人离开办公室,他们走到院子里,雷蒙队长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天空。 “美丽的夜晚。”他说。 “是啊,”弗兰克说,也抬起头,“繁星满天,这样满天星空的夜晚真是太妙了。熄灯之后,还有东西可看。” “真有意思。”雷蒙队长说。 他们继续向前走着,一直到只剩两个黑黑的影子,从那两个影子分不清谁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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