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危急


第四十八章 危急


辟尘小心翼翼的扶住我在人流中穿梭,一边小声叨念着,“兵荒马乱还非要出来,一点也不体谅我们这些做下人的。”

我充耳不闻的向四周张望,为主上各地奔波是常事,但还是头一次身处大战前的城市。

邺城派兵前来平叛的消息已经传到并州了,守军正忙着征兵和疏散百姓,到处可见拖家带口的流民。

忽然问辟尘,“你家人全在邺城,你不担心么。”

辟尘说个不停的嘴忽然停住了,半晌才涩然道,“我本是庶出……他们早将我从族里除了名,我的家人,全在并州了。”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安慰的话,只得拍拍他的肩,又把头转开去。

大家平日只见他胡闹和聒噪,却一直忽略了,他也是一个自小便被家族遗弃了的孩子啊。

他只沉默了一会,又眉飞色舞起来,“听说城里好多富户在把带不走的东西放在城门那边的集市甩卖呢,小姐要不要过去看看。”说完不等我有所表示,便拉着我朝城门走去。

走到一半,前面传来喧哗声,辟尘的眼睛更是晶亮,“难道是抢好东西抢得打起来了,我去看看。”说罢竟将我丢在路边,向前面挤挤攘攘的人群奔去,只片刻又奔了回来。

“小姐,守军好像抓到了一个邺城的奸细。”他兴奋的声音都变了,“是不是应该回去告诉他们?”

瞥了他一眼,我凉凉的说,“我也随便抓个人,审也不审便交给你让你去领功好不好。”他的脸顿时垮了下去。

正说着,一个被四周群众揪打得鼻青脸肿的男子给簇拥着经过身边,押着他的守军更是趾高气扬的对他又推又骂。

只是无意的一个对视,男子忽然挣扎着对我喊,“清魄小姐,我是段将军帐下鸱吻,有紧急的事禀报琅琊王和兰陵王。”

四周顿时安静,看向我的目光有疑惑,有敌意,有怀疑,有警惕。

辟尘虽有些脚软,但还是拦在了我面前,“看什么看,叫什么叫,段韶出卖了我们,现在又派你干什么来?”

男子不再说话,但看着我的眼睛里充满了哀恳。

“放开他,”我说。

那双眼,那种透骨的悲伤和惶急,假不了。

守军有些迟疑,那个灵秀的美少年,确是时常跟在琅琊王和兰陵王身边的,一旁清艳的少女虽没见过,但见少年小心翼翼护着的样子,一定也是极重要的人,但要让他将这个疑犯拱手送出,他却是不太甘愿。

我见他犹豫,知他担心没了功劳,便吩咐辟尘道,“去问问城守大哥的姓名,等下一起报给琅琊王。”

守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嘴里客气着将缚住那男子的绳索递了过来。

“段将军薨了”男子见到高长恭便大哭起来。

高长恭吃了一惊,但很快平静下来,“他不是正带兵要来攻打并州么”

男子含泪呈上一支毛笔,“段将军交代过,若他出事,便要我将他案上的狼毫取来交给兰陵王。”

高长恭没有伸手去接,眼在那狼毫笔上定住,半晌才挤出一句话,“孝先怎么死的。”

杨纳言的神情也有些异样,几步奔上前将那狼毫笔抢在手里,两下拆开,只是一抖,已经从笔管里面摔出一张卷好的纸条来,拆开一看,白着脸递给高长弘,“果然是邺城布防图”。

我心里也乱成一团,段韶的死讯……邺城的布防图……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高长弘将纸条攥在手里,却不及看,只是逼问到杨纳言脸上,“到底怎么回事,你究竟瞒着我什么。”

杨纳言仰天长叹,“是孝先逼我立了誓言,让我不要说的。若不是他怕出了事情无人相信,他定然连我也瞒过了啊。”

隐约听到那男子哭道,“将军本来是让方副将送信来的,未料给齐王识破,方副将当场给射杀,将军也给赐了鸩酒。”

师傅叹了一声,“当时清寒中的那一剑,虽然透胸而过,却是避开了所有要害的,我以为只是偶然,便没有说。”

我再也站不住,向清寒身上倚去。

段韶,那个笑意淡淡的段韶,万事胸有成竹的段韶,重华阁外被我暗算笑得无奈的段韶,青莲水榭外孤单一人渐行渐远的段韶。

他究竟,独自背负了多少。

心中渐渐清晰,眼却慢慢模糊。

是我打乱了他们多年的计划。

是我的出现逼得他假意投诚只为扳回败局……

铁伐,铁伐……

“不要辜负了他,”我听见自己说,“他传信的意思是让你们趁此机会,一举攻下邺城。”

“为何你们看我的眼神都那么古怪,”声音越来越远,“寒,扶住我,我好像……越来越娇弱了……”松开已经抓不住他衣襟的手,我脱力的向下滑去。

并州在望。

一想到清魄有可能还活着,他一颗心鼓荡的厉害,默默对天边的黑线看了一会,清晰有力的命道,“继续前进。”

又行了数十里,忽然一匹快骑飞奔从后赶上,马上校官未等马站稳已经跳下行礼,大声道,“北周军队压境,直指邺城。”周围顿时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高绍德眼里透出冰冷,“那么快便要撕毁和议了么。”

略一思索,高绍德对随军的狄尚书命道,“狄信平,你带着朕的羽檄和兵符,沿路通知定冀沧兖四州的守将回邺城勤王。”

狄尚书一惊,“皇上不回去吗”

高绍德已命随行禁卫去取兵符和羽檄,“拿下并州,朕自会回返。”

狄尚书下马跪倒,“皇上,攻打并州本就十分仓促,此刻臣以为当以邺城为重啊。”

高绍德冷冷一笑,“你是在质疑朕的决定吗。”

“臣不敢,”狄尚书急得满头大汗,“只是武卫将军新薨,邺城没皇上坐镇不行啊。”

“你再罗嗦,朕先治了你抗旨之罪。”高绍德不耐的一拂袍袖,便又要下令前行。

狄尚书心一横,扑上前抱住高绍德的马缰,“皇上若总是一意孤行,大齐危矣。”

铿的一声,高绍德抽佩刀在手,森寒的刀光印得狄尚书须发皆白,周围诸将失声大叫,“皇上息怒啊。”

刀锋贴着狄尚书的喉结滑过,高绍德一字一句的说,“国家是朕的,朕现在说并州比邺城重要,你若再不动身,朕便收回兵符和羽檄,让你随朕打下并州之后再一同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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