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七夕


第三十六章 七夕


高长弘将锦袋送至师傅面前,师傅隔着锦袋一闻便说,“清水送服,速去。”高长弘紧紧攥着那个锦袋,回头看了我复杂的一眼,一顿脚,头也不回的去了。

一室寂静。

过了一会,高长弘回来了,对师傅点了点头,轻声说,“吐出好多污血,但呼吸平复下来了,银针探脉也没有变色。”

主上不耐的看我,“还要怎样,”我点头,终于忍不住脱力坐回榻边,“让他们走”

高长弘大步过来扶住我,让我靠在他身上,轻声但很坚定的说,“清魄要和我们一起走。”主上眼光瞬间转冷,“要出尔反尔吗。”

高长弘冷笑道,“要论毁约的本事,也不知谁才当认天下第一。”

主上微微一笑,“错了,朕当时答应放了你们,但没说不再抓你们,朕也答应大婚以后将解药给高长恭,但是没说多久以后,何来毁约一说。”

高长弘气的打颤,“你这个小人。”

我扯了扯高长弘的衣襟,他便不再理会主上,蹲下身来柔声说,“你不用担心,除非我死了,不然我一定不会让你再落回他手里。”

我止住他,“我要跟他回去。”他脸色顿时一变,急道“我真没想过要用你换解药,你要相信我。”

我微微的笑,“傻瓜,是我自己要换的”抬头看了看主上,他眯着眼,见我抬头,冷然道,“若今日清魄不同朕回去,这里所有人一个都走不掉,就算走了一个两个,朕的追杀,天涯海角,至死方休。”

不理他锐利的目光,我转头轻声对高长弘说,“他只是要我,兰陵王的毒刚解,清寒也是生死不明,若再带上我,你们是怎样都走不掉的,再说,”瞟一眼正看着这边的段韶,“你现在又有多少人是真正能用。”他一震,眼里露出痛苦的神色,没有再说话,只是别开头去。

“走吧,清寒的伤势不容耽搁。”我说,慢慢站起,准备走向主上。

“清魄,”他低声唤我,我一回头,一个窒息般的吻滚烫的印上我的唇,他的不舍和无望在唇间尽情释放。

“等着我”,结束亲吻,他在我耳边发誓般的说,我笑而不答,转而看向主上,“请主上下旨吧。”

回去的路上,主上要我与他并乘一骑,一路却出奇的沉默,我也倦意淡淡,就这样无言回到了邺城,只在我从马上下来的时候,他忽然问,“朕到底哪里比不上他。”

勉强回他一笑,“他让清魄觉得温暖。”

日子比我想象的好过太多,主上不仅没有再将我下狱,还将重华阁给了我作为新居。

颈上的伤已经开始结痂,我的手脚也在调养下渐渐好起来,虽然仍不能站太久,但至少可以稳稳当当的一个人在园子里走几个来回。

他经常在我这里一坐就是大半天,也不说话,更不让人打扰,神情间少了往日的凌厉,多了些平和,偶尔更会流露出一种困惑的神情,我也从来不理会他,自顾自的做该做的事情。

今天是七夕,自早上起宫女宫监们就聚在一起谈论每年的老戏目《天河配》。

不想扫他们的兴,天一擦黑我便早早的沐浴回房,除了正巧轮值的,其他人都欢天喜地的去了内城的广场看戏。

往年的七夕,若主上没有安排我和清寒做事,清寒总是要去买七孔针回来让我穿,说是为了向织女祈求智巧,虽我总笑他太俗,却也不得不佩服他穿针的本事。

“想到了什么,笑那么开心。”沉沉的声音将我惊得几乎跳起来。

他见我惊惶,轻笑,“吓到你了么,只怪你想得太入神,朕进来之前可唤过你好几声了。”说着便朝我走来。

扑鼻便是浓重的酒气,我警惕的朝后一退,他见状也没有太接近,只坐在桌边。

“怎么没有与嫔妃们一起参加宫宴,也不去听戏,却一个人坐在这里发笑。”他为自己倒了盏茶,缓缓啜饮。

我垂下眼帘,“清魄向来不爱热闹,再说那些地方也不是人人都希望清魄出现的。”

他一怔,“朕说过,若你喜欢,整个后宫都归你管,你要赏谁,要罚谁,随你怎样。”我摇头,“清魄不喜欢太多权利。”

他莫名的有些动怒,“那清魄喜欢什么”

我摇头答,“清魄喜欢的,应是主上给不了的。”

“天下没有朕给不了的东西,”他冷笑。

不想再和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我问他,“主上穿过七孔针么。”他明显一愣,“没有。”

又想到清寒,我微笑的说,“每年七夕,我和清寒会在正午的烈日下放一盆清水,分头将自己穿的那枚七孔针放在水面上,盆底呈“云龙花草”影像,便一定是清寒穿的,我穿的却总是一团糟。清寒怎么也不肯告诉我他是怎样做到的,只是笑说若我能做到,便允我来年不用再穿那针。”

忽然下巴给攫住,对上主上专注的眼,“清魄,为何你总是想着别人,却从来不愿对朕多看一眼。”我不知怎么回答,只能转开脸。

忽然听到他吟道,“七夕景迢迢,相逢只一宵。月为开帐烛,云作渡河桥。映水金冠动,当风玉佩摇……”神情间竟是无比的平和安详。

见我听得怔住,他对我绽开一个很大的笑容,俊朗的让人窒息,“你说牛郎织女每年一见,他们会说些什么,又做些什么”

心慌的站起来想离开他的范围,却被他逼退回榻边,低低的笑着,“清魄,你还欠朕一个新婚之夜”

正是避无可避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宫监大声通传,“皇后娘娘到。”我顿时松了口气。

皇后穆莹牵着裙摆,轻巧的踏进门槛,“清魄……”抬头看到主上神色不明的立在一旁,她顿时僵住。

“皇后来这里做什么”主上冷冷的问。

皇后猛醒般的跪伏在地上,“原来皇上在这里,臣妾倒是失礼了。”

“免了。”主上烦躁的挥挥袖子,“你不是在内城听戏,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

“穆莹见正德夫人没有出席宫宴,也没有去听戏,便传了重华阁的宫监来问话,宫监说夫人天擦黑就睡下了,穆莹担心夫人身上不适,便来看看,早知皇上在这,穆莹就不进来了”皇后答完又惶恐的伏下身去。

眨了眨眼,忽然反映过来,正德夫人就是我。

“嗯。”主上看了我一眼,“既然皇后来了,便陪清魄聊聊吧,朕回去了”说罢也不等皇后行礼,径自去了。

我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第二日中午,我在花园荫地里安置的软椅上小憩,自从手脚受了伤,我便丧失了暑天浸凉水的乐趣。

忽然有宫监来报,“夫人,皇上差人送来一样东西,此刻正放在前面,您去看看吗。”

我懒懒的不愿起身,随口问,“什么东西。”

宫监挠了挠后脑,“送来的人说,皇上为了那东西一宿没睡,早上才弄好了,但奴才怎么看都只像是很大的一盆水。”

我心里一动,“抬过来我看看。”

宫监为难道,“可是皇上带话说要夫人在正午的日光照射下看”

我忽然想起昨晚对他说的话,“每年七夕,我和清寒会在正午的烈日下放一盆清水,分头将自己穿的那枚七孔针放在水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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