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约春天 村子散文之1》




  那是一个雨后复斜阳的黄昏。橙黄的暮色掩饰了过多的真实,使“收风”后的监院呈现出静寂而柔和的气氛。
  高高坐在通铺的一摞被子上,你的视线穿过铁窗,越过高墙。你又一次专注地眺望远山上的那棵老树。
  模糊的树影此刻更像一种无言的象征。
  三年多了,你更加沉默寡言。近来你发现,山顶上那棵唯一的、莫名的树,已相伴自己一千多个日子、曾寄托了自己无限情思的树,看来正日益萎败,暮春的风雨夜没有唤回她昔日的茂盛。
  “那棵树如此孤独,犹如横空出世的你”。诗句随着缓缓升腾的烟缕,从你的嘴里轻轻飘出。
  那场波澜壮阔的海潮早已消退。
  时间再一次证明了自己能够改变一切的强大力量。
  时间也的确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安慰剂。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现在,人们已经全身心的、热热闹闹地投入到市井繁华中去,滚滚红尘遮迷了历史老人那苍凉的背影。
  洛阳旧友无一字,他们杳无音信。她也已经翩然飞离,给你留下的只是无边无际、潮涨潮落的放歌和梦呓。
  是呵,人生没有几个七年。爱情和友谊正像这短暂的暮景暗淡下去,你也终将被他们、被人们剔出往事之林。多少个漫漫长夜,你被她愈行愈远的足音惊醒,然后茫然环顾身边森严冰凉的方寸之地……
  如果记忆只是苦涩的涟漪,那么遗忘倒是甜蜜的归属呵。
  一堵高墙成为岁月冷峻的堤岸,春天的笑靥只能在想象的屋檐下偶尔展露。但你却依稀感受到春天的屐声在你的心头执着地哽醒。
  你暗自发问:这一生,难道真的既不能耕耘饱经风霜的友谊,又不能收获刻骨铭心的爱情吗?爱情真的只是人生驿站上空幻的鸟巢吗?哪怕,哪怕只是随缘一片自己的绿荫,也会成为命运的奢望吗?
  你不相信,你不甘心。
  你仍然认定总有一个“她”,在春天的山岗上等待着你的归来。
  不止一次,你在幻觉中瞥见过她飘忽的倩影,在梦深处听到过她欢悦的歌声。
  但在此时此刻,你仍然只能放飞着想象,对梦谷一方的她,对冥冥之中的她,悄然发出春天的预约。
  你偶尔得知了她的情况,但对她的了解凭藉着更多的想象与期待。
  她聪慧善良,温婉娴雅,娇小玲珑却浑身散发着自强自信的韵致。她虽然只有二十几岁,不算长的人生跋涉,却也领略了不少艰涩和无奈。
  但她的内心依然珍藏着太多的朴真,对美好明天的执着与迷恋,对生活的不变的承允。
  她看够了繁华锦绣,听厌了倚语流云。
  她决心摒弃一切虚荣与矫饰,不再管人们的窃窃私语和评头品足,开始在茫茫人海间巡弋——
  只为了寻觅到那份迟到的真情,那份上苍钦定的礼物,然后用自己的一生去呵护它、享有它。
  只为了寻觅到属于自己的那棵梦中的橄榄树,在疲惫时可以静静地栖歇。
  只为了寻觅到那艘虽不豪华但坚实牢靠的乌篷船,在雾迷浪浊的江津,可以安然地摆渡。
  只为了寻觅到那只嘶哑不已但更加坚毅的寒鸟,在山花烂漫的春野,可以并肩欢唱。
  她仍然相信:对春天的真心真意耕耘,收获的决不会总是欺骗与背叛。
  她相信:那枚霜染后的共同情感,蚀刻着无穷尽的幸福密码。
  她相信: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一切磨难和际遇都将是未来生活中至珍至贵的财富。
  她曾经无数次地祈祷,让漂泊的祝福一次次涉过星月下的少女之梦。
  感谢上苍!终于有一天,“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其貌不扬的你、风尘仆仆的你,终于走进了她那期盼的视野——
  她张开全部的温情拥抱你的早熟的沧桑。
  她播撒真挚的爱露滋润你几近枯涸的心灵。
  而幸福的黄手帕化作千万只蝴蝶,纷飞在春光明媚的田野上,纷飞在你们的头顶。
  这是命中注定吗?
  这是幸运女神仁慈的恩赏吗?
  从此以后,今生今世,你和她如同一簇历经沧桑的童话,将在上帝永恒的手掌里绽放生命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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