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小野猫1》   



  
上海的五月,虽未入酷暑,但下午的阳光已是火辣辣的了。
  再次路过那家小饭馆,我探着脑袋仍希望能看到那个“小东西”。
  “别看拉,走了就再没回来过。野猫就是养不家。”饭馆里的人还是那句话。
  野猫!是的,它是一只小野猫。我初识它的时候大约在98年的冬天,那天正好下了一场如霜似雪的小冰雹,使原本就寒气瑟瑟的北风吹得更狠更猛了,每一阵都直逼入人的骨髓中。
  我穿着大衣着,围着围巾哆哆嗦嗦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偶然间看见一个小男孩,正在抛一团黑涂涂的小东西,那姿势象是体育课上扔铁球一般。当那个小东西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重重的落地后我才发现,它有一条细细小小的尾巴。再定睛一看,那孩子丢的竟然是只可能还未满月的小猫。
  我立码走上前去,双手捧起它。它很温顺的躺在我的手心里,眼皮塔拉着,尾巴垂在身后,脑袋同四肢似乎也再没有力气把它们蜷成一团,就那么奄奄一息的分散着。它才这么小,离开父母要度过这样的严冬本来就很勉强,现在还有遭受这个不懂事孩子残忍的游戏,一种莫名其妙的正义感在我心中升起,持强凌弱本来就是我生平最深恶痛绝的事了。
  “你干嘛要这么摔它?”
  “它是野猫呀!又没人要的咯,又不是你的咯!”
  “没人要你就可以摔它拉,它是猫呀!是有生命的,是个生灵呀!
  看看你脖子上的红领巾,老师没教你要保护野生动物阿那孩子大概是没想到有人会为一只无人领养的野猫吼得这么大声,他象是有点被吓坏了,一个转身就跑开了。
  感觉这小东西在我手上尚还有点余温,应该还有救,我把它带回了家,并泡了盆热牛奶,放在它面前,希望它能从中补充营养,恢复体力。可它依旧闭着眼睛,搭拉着脑袋,一动不动地趴在那儿,没有丝毫反映。我有些害怕了,一方面是基于对它的爱惜,更主要的是我对失去生命的躯体有种与生居来的恐惧,如果它死了,我想我是无法把那个小小的尸首再弄出门去。于是,我似乎没有退路的要使它存活下来,我找了个空了的眼药水瓶子,把牛奶灌入其中,象喂婴儿般喂着它。慢慢地那个小东西喝下了小半盆牛奶后,便有了点精神,睁开眼睛,乌碌碌地黑眼珠开始环顾我家的四壁。
  我欣喜于它坚强的生命力,打算暂且收留它。为了防止我家那只两岁大的满屋子乱转的哈巴狗对它的威胁,我把它装进一个高高大大的彩电箱。当它美美地喝完一盆牛奶,嚼完一大块午餐肉的时候,它给我显示里一回它翻岩走壁超级水平。只见它小小的爪子,就那么三五下的功夫,便窜到了盒子口,按理说象它这样年龄的猫应该还没学会爬高呢,是什么使它早熟的那么快?它不会跳,在高高的盒子口徘徊了好久,可能是一个不小心,扑嗵一声,象块小泥巴似的摔趴在地上。我还真担心它会不会搞的骨折了,谁知它摇摇尾巴从地上站起来,一点事也没有。呵呵!这个小东西。
  我家的那只哈巴狗,象是对这新来的品种甚感兴趣,翘着鼻子在远出嗅个不停。渐渐地它开始向小野猫身边靠近。我本以为它会吓着这个小东西,毕竟对于它小小的躯体来说,那只哈巴狗可以算是庞然大物了。可没想到,这小东西非但没有一丝畏惧,还弓起了背,竖起了尾巴,乌漆漆的眼睛散发着凶凶的绿光,肚子好象还在咕噜噜咕噜噜地叫着。真了不起!一个绝对的斗士。比起它来,我家那只被鸡蛋,火腿肠喂养大的哈巴狗可差远了,大概是打娘胎出来就没见过这架势,呜地一声就跑回自己窝里,躲着不出来了。呵呵!好一场小野猫斗垮大灰犬。
  这小东西,把那个“胆小鬼”敢出自己的领地后,松了松筋骨,抬起头,傲气的看着我,那眼神真有点那个。说实话,于猫于狗,我更喜爱猫,我欣赏它清高,独立的个性。它不象狗,有奶便是娘的,给它碗饭就对你摇尾乞怜的,没一点骨气。当然很多人偏爱狗,认为它听话,随口叫一声,便会从远出摇着尾巴,叭哒叭哒的跑过来。我父亲就老这样指挥着我家那条狗,然后便自以为成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似乎变得可以去主宰命运一般。他不喜欢只有吃饭时才叫得听的猫,他说它们笨,不如狗通人性,我却不以为然。我觉得在猫的眼里,人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它们似乎觉得世界上的任何生命都是平等的,它们不会认为你养了我,我便属于你,我便必须听从于你。它们始终保持着自己的思想,它们的生命属于它们自己,它们的生活也属于它们自己。有人说“猫是没脊梁的动物”,其实他错了,猫有脊梁,虽然柔软,但绝对不会屈从于任何人。
  猫柔韧的脊梁是软硬皆不吃的,它永远都只依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喵呜”大概是奇怪我为什么发愣,那小东西冲着我叫了一声,又似乎在说:“CAN WE PLAY ?”。 呵呵,这古灵精怪的家伙。我找了一跟绳子,开始逗它起来。记得老舍曾写过关于《猫》的一篇文章,说‘满月的小猫最可爱,路还没有走稳,就学会了淘气’,看着它上窜下跳的追逐着我手里的绳子,活蹦乱跳的甚是有趣。正当我闹得开心的时候,它突然丢开绳子,跑到一边喝水去了。等它喝足了,又回到我这里,再次扑腾起我手里的绳子来,它依旧跳得那样欢。可我却有点惊讶的想到,“现在不知是我在耍它,还是它在玩我?”
  晚上,父亲回来后,用猫狗不能同居一屋的理由,拒绝收养它。
  但在我的再三要求下,善良的父亲同意让它在我家过完这个冬天。大约两个礼拜后,父亲把它送到了一家小饭馆,据说那里有老鼠,店主愿意养猫。从此我也有事没事的常去那儿遛遛,可能是因为自己曾救过它吧。人嘛!总难免有时会有点自我膨胀,总觉得自己对那条生命有那么点责任。
  店主也算对它不错,饭馆里剩下的小菜有的是,应该是饿不着它。
  开始大概是怕它还不认家吧,就用跟绳子把它系着,希望它慢慢习惯家里,而不会跑掉。于是,以后我每次去常能看到可怜巴巴的它毫无生趣的围绕着桌脚转圈圈,虽然有点心不忍,但也别无他法,只好希望它快快适应了。但有一次在那儿,我发现它躲在角落里,牙齿发狠的咬着绳子,那乌漆漆的眼睛里再一次闪出凶凶的绿光,我明白那条绳子是锁不住它的。
  果然,几天后,我再去的时候,店主说它咬断绳子逃了,嘴里还一个劲的嘀咕着‘野猫就是野猫,太没良心,给它吃,给它喝,关了那么久还养不家’。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它还是没回来过。我想对于受人指示的圈养生活来说,它可能更愿意选择餐风路宿的自由流浪。
  其实生命的起初原本就是自由的,它存在于天地之间是不应该属于任何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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