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对中国人特别重要。因为我们吃东西已不仅是为了填饱肚子,而是社会活动和交往乃至中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这倒不是我们吃饱了撑的,反而是由于我们在几千年的历史当中,很少有真正吃得饱的时侯。挨饿的滋味常常折磨着我们,使我们不能忘记吃。 就说我们见了面吧,会先问一声:“吃了吗?”不象洋人们,见面腆着肥肚要说HELLO,象打了个饱嗝,不痛不痒。在有人没饭吃的时候,还有什么比吃饭更大的事呢?要不重要,我们这么一个含蓄的民族,怎么会单刀直入的一开始就问吃没吃呢?连尊为圣人的孔子也有“民以食为天”的语录呢!所以,问一句“吃了吗”是真的在乎,不是虚套。 中国人最喜欢的活动莫过于吃。逢年过节,要吃一顿,借个理由来饱饱口福,给肚子添点油水儿。为了吃起来不单调,还要变着花样来。过年吃水饺,元宵吃汤圆,寒食吃鸡蛋,端午吃粽子,中秋吃月饼。总之,一切围着个“吃”字转。过节日,也就是给我们提个醒儿,意思是又有吃的了。现在天天象过年一样的吃,也难怪人们觉得过年过节没劲。 家里有事情,如盖房搬家结婚娶媳妇孩子满月父母生日得奖升学,也要吃一顿来庆贺,简单又实惠。不象洋鬼子,送束花,给个贺卡,好看也有情趣,但却象我们常说的“又不能当饭吃”。在我们看来能当饭吃才是好东西。 中国人善于应酬,走亲戚看朋友要带点儿礼物,虽然不外乎三斤枣二斤梨的,还是离不开吃的。洋人的日常生活用品象速溶咖啡可口可乐,到了我们这里也就洋为中用了,曾经成了我们探亲访友的礼物。 如有客人来访不在家里吃顿饭,就是不给脸面。升官发财、求人办事,首先想到的是请吃。单位里搞活动,要唱卡拉OK,张三说五音不全;改成象棋赛,李四又说不知道怎么让象迈腿。得,还是到饭店里去撮一顿儿,来个酒饱饭足,人人满意而归。就连在海外过年过节,大使馆也要给点经费,资助到餐馆去吃一台,来感受一下祖国和人民的关怀。 总之,凡有点事情,我们首先想到的是吃,不吃哪足以平民愤? 洋人也吃,但无非是两片面包夹些肉菜的三明治汉堡包。就是平时正餐,洋人也省事儿,弄几块肉放到烤炉里, 到时间就拿出来, 每人一块儿浇些SAUCE,再加些生菜色拉就算一顿。要是单位聚洋餐,好些的也就到餐馆去来块烤肉,要是马虎就来点烧烤,弄些香肠面包之类的烤了来胡弄人。 我们平常晚餐,就又是青菜又是鱼肉,又择又洗,还要细切慢剁,最后油盐酱醋的摆弄一两个小时,又菜又汤的才算吃了一顿饭。若要请客,更是如临大敌。提前几天就要准备,保证蔬菜新鲜,佐料要齐全,要有荤有素、有鱼有肉、有甜有咸、有酸有辣、有冷盘有热炒,定要整出个几碟几碗,花花绿绿的摆满一桌,象国宴,还要加上一句:“菜不好,凑合着吃” 《谈吃之二 ——食补》 我们中国人吃起来不但实践经验丰富,还有妇孺皆知的饮食理论做指导。没有理论,怎么能称饮食“文化”?我们将食物分成“冷”和“热”两类食物,就象道家讲究阴阳一样。冷食降热,热食生火,冷热搭配才能阴阳调和。 食补就是饮食理论的一个重要部分。现在食补还渐渐成了一种时尚,就象小姑娘一会儿时兴穿裙子,一会儿又兴穿裤子一样。食补也是变着花样,真是五花八门,令人眼花缭乱,弄得许多动物也倒大霉。说是老鳖最补,于是老鳖价格大涨,就多了许多“敢下五洋捉蹩”的英雄,弄得百年鳖精也下了油锅。珍珠粉能养颜,大姑娘小媳妇甚至老太婆也每天喝上一点儿。于是硬是有人学会了向蚌壳里掺砂粒,让蚌痛苦终生来换取一颗珍珠。至于勇士攀岩摘取燕窝,入深山夺熊掌之类,自古就有,就更不用说了。 食补的一个重要分支就是“吃哪补哪”。此理论简单明了,很快被人接受。特别是为那些包括帝王在内阳气不足之士的“鞭补”提供了理论根据。什么虎鞭牛鞭甚至鹿鞭,凡是被认为阳气十足的动物都要为了那鞭而献身。有报载,澳大利亚的鳄鱼鞭粉在港台及日本走俏,售价不菲。幸好功能不及那壮阳名药“伟哥”,否则若台湾的政客改“伟哥”为鳄鱼鞭粉来赂选,不知要有多少鳄鱼要为此献身呢! 这一“吃哪补哪”的理论进一步发扬光大就更让人啼笑皆非了。我们曾到昆示兰洲的一个中餐馆,跑堂的很会MARKETING。见我们是一群猛男,极力推荐袋鼠尾巴煲,说此物大补且壮阳,极受华人男游客欢迎。我想人没有尾巴,在吃时要有点儿想象力才能补到正地方,否则如果真的应验,长出一条袋鼠样的尾巴来岂不可笑?如果真能壮阳,恐龙尾巴最补,可惜难弄到。至于那兔子尾巴么,男士们尽量不要吃,即使想吃也不要想象力太丰富。 《谈吃之三 ——生猛》 要论吃的杂,还是广东人为最。有道是天上飞的除了飞机,地上跑的除了汽车,水里游的除了船艇,在加上亏不吃,其它的什么都吃。餐桌上毒蛇猛兽,老鼠青蛙应有尽有,就不用说狗肉猫肉了。 地球上的东西都吃得差不多了,外星球的生物还没发现,看来再杂也杂不出什么名堂来了,于是就在吃法上换花样,吃的东西要讲究其“生猛”来。虽说讲究生猛,不是南人首创,可让“生猛”两字火起来,却功在南方。现在已由南渐北,渐渐普及全国。 为了这个生猛,生剥鳝鱼,活取蛇胆在北方也已不算什么。现在吃鱼要从鱼缸里当场捞出那最活最猛的来,让它活着下油锅,红烧出来后嘴和尾巴最好还要动。反正鱼如何努力也闭不上眼睛,就让它睁着眼睛看着您细嚼它的肉。虾要活着浸在酒里,放在盘子里时已烂醉,让它醉生猛(梦)死。这叫活吃鱼醉吃虾。泥鳅烧豆腐,要把活的泥鳅和豆腐同时放到锅里,然后加热。等到泥鳅热得受不了时就会挣扎着钻到豆腐里去“避暑”。据说这样在挣扎中死去的泥鳅肉活泛,比死了再烧嫩些。 可鱼下油锅、虾进酒缸和泥鳅活着进煮锅比起活吃猴子来就小巫见大巫了。为了生猛新鲜,将活猴子的脖子夹到专门的桌子上。猴头露在桌子上面,身子在下面,就象古代被押往刑场的死犯,以免太“猛”了,不好对付。吃时打开活猴头,取出猴脑,当场接蘸了桌上的调料吃掉。 捉来的猴子是被关在饭店的笼子里的,让食客当场来挑选,相上哪个就是哪个。传说聪明的猴子见到这阵势,会向前来挑选它的人作揖求饶。我想作揖求饶可能有点夸张,除非猴子是在中国的马戏团里受过驯的。因为只有华人才会作揖,何况现在也不兴了。如果猴子在日本受训,应该是使劲鞠躬和抽自己的耳光才对。 不管怎么说,猴子离人不远,多少是通点人性的,要不怎么能杀鸡给猴看呢?我想这生吃活猴是受了“吃哪补哪”和讲究“生猛”的双重影响。不过猴子再聪明也不如人,鱼虾之类更谈不上。照此理论推断下去,就不难得出吃活人最补的结论了。 《谈吃之四 ——怪》 不只是中国人吃得奇,西洋人吃得也怪。在欧洲当属法国和意大利这两个讲究吃喝的国家了。 在八十年代, 有一本很有名的英语教科书叫 《新概念英语》(NEW CONCEPT ENGLISH),其中讲到法国人吃蜗牛,我觉得很恶心。不过这比起意大利人吃蛆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法国人吃蜗牛还是煮了吃,意大利人吃蛆是则是生吃。 这还是最近从 BBC 制作的一个有关烹饪的电视节目(ANTONIO CARL-UCCIO'S SOUTHERN ITALIAN FEAST)上看到的。其中讲到意大利南部山区一个老头儿,在装满奶酪的罐子里养了蛆。待蛆长大后,与奶酪一起直接涂到烙饼上生吃,也不怕吃饱了一个饱嗝从喉咙里飞出一群苍蝇来。电视画面上肥蛆密密麻麻爬满奶酪,还扭来扭去的,非常生猛,老头儿吃起来一副很满足的样子。连见多识广的电视主持意大利人ANTONIO CARLUCCIO 也只是小心的抹了一点奶酪,不敢动那蛆。可见这在意大利也不普及。 澳大利亚北部有一个土著部落,专吃黑身粗皮的水蛇。蛇长在沼泽地的水草里,土著人进去一摸就是一条。逮住了,在蛇的脖子上咬一口,蛇就立即瘫痪了。一会儿就能摸到一大堆,弄上岸来烧了吃。 这些东西看上去恶心,可从营养学的观点来说,蜗牛、苍蝇蛆和蛇都是很有营养价值的,有人说其营养价值不在鸡蛋之下。另外一些非传统的怪东西,如毛毛虫、蝗虫甚至蚯蚓等也都是高营养的好东西。营养学家也推荐人们食之。 人类可以通过理智来改变食物结构,可惜动物们就很难改变,否则大熊猫就不用愁竹子开花会饿死了。所以活该大熊猫会濒临灭绝>>切换浏览方式 《谈吃之五 ——口味》 最近有考古发现,人类初期首先吃乌龟这样容易捉到的小动物,再辅以野果。等到附近的东西吃完了,再移到另外一个地方去。当只靠迁徙也不能吃饱的时侯,就去追快跑如飞的狡兔和羚羊。再后来什么都捉不到时,就只有自己耕种谷物和圈养动物了。 再说,澳大利亚北部专门吃蛇的土著部落,也是因为他们居住的地区沼泽密布,水蛇疯长。自然是最容易弄到的美食,决不是为了猎奇。 看来人吃什么本来要看能得到什么。中国北方产小麦,主食为面食;南方出大米,也就习惯了吃米饭。北方人因为物产不如南方丰富,菜谱也比较传统而单调,无非是五谷杂粮,鸡鸭鱼肉,多为农耕产品,是典型的中华文化。而南方物产丰富,菜谱也杂。象广东人那样,猫鼠蛇都可入菜,本已不算什么。不过就象问“吃了吗?”的口音不同一样,不同的地方因物产不同而食物各易,于是才有了八大菜系之分。 不但吃的东西随地域千变万化,口味也因地而易。仅从吃饭的调味就可猜出您是那一地区的。山西人爱吃醋,饭桌上自然少不了醋瓶子。有一夸张说法,道是山西兵宁舍枪杆子不舍醋瓶子。山东人煎饼卷大葱,生吃大蒜,辣得两眼流泪,照吃不误。苏州无锡一带则喜欢吃甜,无糖难成席。 最有特色的还是吃辣椒一族。谈起辣椒,让人首先想到四川人的海椒(四川话,辣椒)。但仅就吃辣而言,四川人比起湖南人和贵州人来还是要逊色。故有“四川人不怕辣;湖南人辣不怕;贵州人怕不辣”之说。不过四川人除了吃辣椒外,喜欢加上花椒,麻辣并存相辅相成很有威力。 陕西靠近四川,又临山西,所以口味又辣又酸。西安的酸辣面和酸汤饺子就很有特色。广西人也吃辣,但辣椒内还加些大蒜,吃起来两辣并存,别有风味。广西离吃辣的贵州湖南不远,可离喜吃大蒜的山东可不近,照上面推论,就有点不好理解了。 《谈吃之六 ——麻辣烫》 要说口味,还是四川人最极端。就说吃麻辣,还要趁热吃才觉得够味儿。于是又麻又辣又热的火锅就成了四川人的最爱。不过仅这麻辣热似乎还不解恨,还要烫。于是后来就又发明了一种小吃,干脆就叫“麻辣烫”。不用吃,光听这名字就让人出汗。 这实际上是一种快餐火锅,就是将肉和蔬菜象羊肉串一样用竹签串起,放到滚烫的加有牛油保温的麻辣浓汤里去涮了,取出后再立即洒上一层厚厚的辣椒和花椒面再食之,为的是增加麻辣度。至于海椒的厚度吗,就要看您吃辣的段位了,要保证又麻又辣又烫才行。 麻辣烫比火锅方便,又便宜,所以很受食客欢迎。摊位摆在街边,如果想吃了路旁一停就可以来几串,所以流行一时。 有人笑称麻辣烫是顶级吃法了,再发展就只好将自己的舌头直接放到火锅红汤里去涮了。如果您在国外开饭店,要引入这个“麻辣烫”小吃,我想可以将名字译成“HOT(辣),HOT(烫),HOT(流行)”,保证让您成功。洋鬼子要吃了,肯定能让他们从椅子上蹦起来,捂着嘴连喊三声“HOT,HOT,HOT”。 四川人吃火锅,不但要麻辣烫,吃的东西也特别。传统的大鱼不如泥鳅受欢迎。大肉更是受到了冷落,取而代之的是黄喉(黄牛喉)、牛蹄筋、牛肺、牛头皮、猪肚、鸡肠、鸭舌,鹅掌等特殊部位,由于这些东西难得,价 钱比精肉还贵。 四川人热衷于这些猪杂牛碎,倒不纯是现在的川人喜欢猎奇,这在以前没有肉吃的时就开始“废物”利用了。要不哪来的成都名吃“夫妻废片”呢?现在热衷此物,就象现在的北京人回过头来吃窝头一样,换换口味而已 ! 《谈吃之七 ——热热闹闹的吃》 咱中国人喜欢热闹,过年要噼哩啪啦地放一阵鞭炮,有了喜事要敲锣打鼓,为的是弄点声音出来,热闹热闹。就是我们吃饭也不喜欢安静,弄点声音出来,热热闹闹的吃才香。 洋人吃的不但东西简单,吃东西时还喜欢静悄悄的,即使吃苹果之类嘎嘣脆的东西,也要紧闭双唇来避免声音太大。而我们吃东西则喜欢弄出点声音来,除非那东西不香。有些食物吃起来就是想避免出声也很难。比如吃汤面,筷子挑起来不吱喽一下能吃到嘴里吗?至于喝稀饭,如果不用勺子帮忙,就更难免了。北方人喝玉米面糊糊,喜欢沿着凉得快些的碗边喝。憋足了劲 “嗖”的就是一口,就象是发射小火箭。 不过最绝的还是吃螺蛳。在南方产在稻田里河浜内的螺蛳通常不大,不容易将肉剔出,往往直接带壳炒了吃。为了进味,也为了吃起来方便,在炒之前,往往会用钳子将尾端剪开。但炒熟后肉会缩到壳里,在吃时就更不容 易。文雅一点的往往用牙签挑出,但那太费事,吃起来实在不解恨。本来螺蛳之类的东西也就是咱们贫下中农的下酒菜,有钱人干脆买肉厚的海螺吃也不费那些劲。贫下中农嘛,就用不着那么文雅,干脆来痛快的,就是直接将螺蛳的大头放到嘴里,用力一吸,“吱溜”一声肉就进到嘴里了。 本人是北方人,家乡干旱缺水,自然就没有螺蛳之类的东西。所以刚到上海工作时,就遇到一件费神的事。我们楼上住着一对小夫妻,到了晚饭时间路过他们家门口,就常听到里面有吱啦吱啦的响动。还以为是小夫妻感情好,连吃饭时间也不耽误亲热,很是羡慕。到后来我也学会了吃螺蛳才整明白那声音的来源。 我们岂止是吃起来动静大,就是我们做菜也是弄得叮铛作响。就说切菜吧,除非刀法一般,只能慢切轻剁。要是碰到刀法娴熟的主儿,能舞的菜刀如飞,就是切黄瓜片,也要切得铛铛作响,更不用说包饺子剁肉馅儿那动静了。 等到一切准备停当了,下锅时也安静不了多少。象煎鱼炸肉这样的慢火候菜还好些,吱吱吱的就是响的时间长点儿,可动静不那么响亮。如果碰到青菜这种要保持本色的菜,那炒起来声音就更是了得了。炒这种急火菜,火一定要开得大大的,油烧得热热的,菜一下锅,嚓的一声,那才叫炒菜。如果碰到饭店菜馆里的大师傅,菜一放下去就变成轰的一声,接着火光一团伴着锅勺相碰的叮叮当当声乱窜,过年放个爆竹不也就这点效果?如果您觉得不象就再来个铁锅干炒黄豆,黄豆在热锅上跳跃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就象是远处在放鞭炮。建议电影音响师在模拟大年三十夜的音响时试一试,不成也赚点炒黄豆吃。成功了告诉我一声,咱俩联合申请专利。 声音最大的,还不是在厨房里,而是我们小时候在街头巷尾常见的小吃:爆米花。那时不象现在用的是爆米花机器,安全又安静,小孩子只管吃,不用关心制作过程。那时候,爆米花的小生意人走街串巷,挑着一个炉子和漆黑的生铁筒状容器。容器上有个密封盖,一端有一个把柄。每到一地,炉子支起来生着火,将玉米或大米放到容器内,将盖子盖严,然后,将容器架到火上慢慢摇,待到火候足了,将容器搬下来,口对着一个铁笼将容器盖子迅速打开,米花伴着热浪,轰的一声喷到铁笼子里,香气顿时溢满街头巷尾。我们小孩子就迅速围上去,争抢从笼子缝里跑出来的米花。爆米花的生意人不用叫喊,不用宣传,一炮下来,一会儿摊子周围就围满了人,还不是这放炮一样的轰鸣声在起作用? 洋鬼子烧菜就没有炒爆这功夫,菜不好吃也没有这热闹劲儿。不过他们也有铁板烧这样的玩艺,烧好的菜放到预先烧热的铁板上,发出煎鱼般吱啦声端上桌,就觉得不得了,干脆连名字也就按声音来取,叫SIZZLING(咝咝声)。有个饭店干脆就叫 SIZZLER。按这种命名法,我们的爆米花就可取名“轰” 《谈吃之八 ——要整烂大家整烂》 这里先讲两个关于吃的故事,但不是我的发明,一个是听来的,一个是从书上读来的。 记得小时候,在我的老家山东,一个贫下中农曾经给我讲过一个故事。在万恶的旧社会,他曾给一个老地主干过活。老地主非常节省,他家里虽有积粮万斤,可平时仍然吃煎饼。白吃煎饼无味,不易下咽,就卷了大葱一起吃。他为了省下较值钱的大葱,又咽下煎饼,于是发明了一个方法,就是吃一口煎饼,就将大葱往下拽一节,只吃煎饼,吃不到大葱。等到把自己的煎饼骗到肚子里,葱也完整的从煎饼卷下面抽了出来。据说这是在他创业之初就形成的毛病,至老不改。这位贫下中农在麦收季节被老地主雇去收麦。自然伙食供应要好些,白面大饼加大葱。可老地主仍然吃煎饼大葱,且吃法不变:煎饼咽下肚,大葱省下来。可我们这位贫下中农就是觉悟高,为了把老地主也吃穷,让他回到贫下中农队伍里来,自然毫不含糊地甩开腮帮子猛干,边吃还边鼓励同伴说:“奶奶的,吃他娘的”。 诗人流沙河也曾写过一个故事,令人难忘:他四川家乡的一个财主,平时非常节俭,轻易不敢到餐馆去吃饭。就是偶然挥霍一回,也就是同挑夫走卒一起挤到小餐馆去要碗稀饭,来块红豆腐(豆腐乳)来打打牙祭。可他不争气的儿子们却常常吃喝玩乐,大肆挥霍。一次,老财主正在餐馆里就着红豆腐喝稀饭,有人对他说:“你儿子又在餐馆里喝花酒哩”。老头子听了非常生气,一拍桌子喉道:“要整烂大家整烂,再来一块红豆腐!” 那时候的人要富起来,实在是不容易,光辛辛苦苦起早贪黑的干还不行,还要从牙缝里省,才能置几亩地。等到成了小康,也不敢挥霍。不象现在的人想得开,还没小康,倒先要整烂了。 细想要整烂的也不是我们辛辛苦苦挣饭吃的穷苦人,工资到手里,就是算术不好的,数八遍也就是数秒钟的功夫。不用整,到月底就会烂了。要整烂的还是那些不花自己钱的主儿,就象那位短工和财主的儿子一样。要不信,可以统计一下,每次反对大吃大喝,饭店就萧条。花的钱不是自己的,自然大方异常。到了饭店什么好什么贵就要什么,反正有人报销,自然就“奶奶的,吃他娘的”! 《谈吃之九 ——KEBAB与羊肉串》 西安有一名吃,叫肉夹镆,本人特别喜欢,因为那东西不但吃起来方便,味道又好,还特瓷实。可名不副实,实际上不是肉夹镆,而是镆夹肉。镆是直径约十五厘米厚二十厘米的发面火烧,肉是文火细炖的蜡汁肉。将镆烤熟了从中间切开,将肉夹到里面就成了。象是英国的三明治(SANDWICH),但味道却比三明治强多了。肉夹镆的精华在于蜡汁肉,大作家贾平凹对此有专文,本人就不敢班门弄斧的赘述了。 本人要说的是中东名吃KEBAB。 KEBAB(或KABOB)一词来自阿拉伯语,原意是用串肉扦架到火上烤出的腌过的大块肉。土耳奇称为 KEBAP,不过差别不大。在烤时往往还加些蔬菜。肉烤熟后,切得碎碎的,可以同烤饼一起吃,也可以夹到面包里吃。土耳其人喜欢后一种,面包象棍子一样,切成一段段的,再沿长度方向切开,将KEBAB夹进去一同吃。现在流行的是将KEBAB卷到一种薄薄的黎巴嫩饼里吃。黎巴嫩饼是用死面擀出来,直径有三四十厘米大,比饺子皮厚,放到平底锅或炉子里,烤熟了就取出来,要油软,不能太干,否则就卷不起来了。简直就是山东大饼的翻版,就是小了点儿。切碎的KEBAB放到饼上,放上蔬菜和SAUCE,将其卷成大饼卷大葱的筒状,就可以动口了。听上去就是懒汉食品(文雅一点的叫快餐),很符合潮流,所以现在国外很流行。 KEBAB 是中东食品,其用肉自然就是羊肉、牛肉或鸡肉。通常的做法是将大块的肉串到一根铁棒上,成了一根直径三四十厘米的肉鼓。放到炭火上烤,边烤还要边转动,待外层熟了就将肉切下一层。这种吃法很适合于游牧民族,一个肉扦可以串上所有的肉和蔬菜。人们围着篝火边烤边吃,边吃边烤,浓浓的肉香伴着木炭的香味,自然情趣昂然。不过现在菜馆里已不用炭火,而是将肉鼓竖着放到一个筒状煤气烤炉内,肉鼓用电机带着自动旋转,所以这种就叫“DONER(土耳奇语,转动之义)KEBAB”。煤气烤炉面向着人的一侧,沿长度方向有一开口,可以用刀直接割肉。 DONER KEBAB方便、干净、迅速,但少了情趣和炭香。 实际上我们常见的羊肉串,也是一种简化了的KEBAB,土耳奇叫“SHISH KEBAB(KABOB)”。就象麻辣烫是火锅的简化一样。也不奇怪,本来我国的羊肉串源自新疆等地,同受阿拉伯文明的影响。不知道新疆的维吾尔族人是不是也称羊肉串为SHISH KEBAB。SHISH KEBAB同羊肉串一样,已不局限于肉类,也常同茄子之类蔬菜一起烤。 无论什么 KEBAB,肉最好要作预处理。将肉先同酒、菜油、盐、香料和少量水等放在一起,浸泡两三个小时,等到肉吸进酒水香料后再烤就又香又嫩。洋人喜欢用白葡萄酒,我们可以用料酒。至于香料嘛可以是五香、辣椒、生姜、老抽等我们对口的。如果烤的是牛羊肉,我劝你还是加点新疆特有的调料孜然,那东西的味道可以让您梦到大漠的篝火。 据说,有人在新疆发掘三四千年的古墓时,竟然发现过 KEBAB(请参考:Elizabeth Wayland Barger, Mummies of Urumchi, Macmillan, 1999),只是墓的主人为高鼻碧眼的西洋人,到目前为止,墓的主人还是一个迷,就不用说 KEBAB了。不过也不必奇怪,烤肉应该是最原始的吃肉方法。有趣的是面包夹KEBAB、三明治和西安的肉夹镆在吃法上很象,黎巴嫩饼卷KEBAB又同大饼卷大葱如出一辙,不知道是他学的我们,还是我们学的他们。感兴趣的专家可以考证考证,说不定会整出个我们在先的结论来,那咱们中国人就不但在餐桌上自豪,在快餐上也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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