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冬瓜因为我的脸又圆又长。 她叫西瓜因为她的脸又圆又大。 我承认我长得很失水准,父母生我的时候正好自然灾害,我是父母那年最大的灾害。 我没有一张英俊的脸只有一个冬瓜大的脑袋。 我没有花言巧语的嘴只有大男子主义的冷漠。 为什么我们会相恋,现在我还不太明白。或许是我们的脸型比较相似,或许西瓜和冬瓜五百年前也是一家。 西瓜喜欢足球,我认为这和她的脸型有关。 我也喜欢足球,我认为这可以证明我是个健全的男人。 我和西瓜从不去咖啡馆、最多也只从别人那里听说过什么真锅假锅的咖啡馆,我才不管他们到底是真锅还是假锅的,我相信一点,只要能做菜的就是好锅。 我和西瓜也不去电影院,最多只到隔壁弄堂口买几盘盗版VCD拿回家用家庭影院看,只要把音响开得大声点效果基本上和电影院差不多,我才不管它什么版权不板拳的,只要不因此跪搓板挨拳头就行。 估计这种想法是因为我的文化修养偏低造成的。 我和西瓜的风花雪月都散落在了虹口足球场。 西瓜可以说出每个在球场上跑动的球员的名字。而我能说出每个在球场上跑动的球员的号码(那还真幸亏我考试作弊练出的好视力)。 1994年,我和西瓜一起去虹口足球场看了好几场球,因为那时我是个地理盲,而她又是班上的地理课代表。 申花夺冠的那一刻,场上的队员们紧紧的拥抱在了一起,我和西瓜也紧紧拥抱在了一起,于是一直没有分开。 西瓜是个好女孩,因为我感觉到她抱着我的时候身体还在发抖。和她刚才把头甩来甩去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为队员加油的摸样决然不同。本来还是口若悬河的评着球的西瓜一下子沉寂下来。 回去的车上,我们坐在一起,西瓜问我,“这是梦吗?”我不知道她指的是不是申花夺冠的事。于是我对着她说,“这是真的。”于是她把头埋进了我的怀里,不再说话。 我顿时感觉自己在释放着什么,于是我扶起了她西瓜般脸,久久的看着,想找到答案,却一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唇…… 西瓜是个圆圈,糊里糊涂就把我圈在了里面。 说实话,电视里看球评球的那家伙绝对没有西瓜评球专业。所以每回申花打客场的时候我总把西瓜叫到我家里当解说。 因为我的父母经常在外地,于是我也顺便叫西瓜来帮我做饭。 谁知道,西瓜这傻丫头天生只会吃,根本不是做饭的料。不过在我的精心调教下,她总算能把冬瓜小排汤煮得有声有色了。 我告诉西瓜,我最爱吃的就是冬瓜小排汤了。于是她也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冬瓜小排汤中去。 不久,西瓜做的冬瓜小排汤从有声有色时代跨入了有滋有味时代。 为了感谢西瓜的这种“敬业精神”,我每次都为她买来了她最喜欢吃的8424西瓜做为酬劳。 在家里看球的时候,西瓜捧着半个西瓜在电视机前边吃边看。一旦球进了,往往那半只西瓜也就会被她激动的打翻在了地上。 看着干净的地板被她的西瓜弄脏,忍不住我还是责怪了她。 谁知道,她的泪水很快的涌了出来,一滴一滴落在地上那半只西瓜里,也成为了红色,我觉得那泪好象是从她心里流出来的一样。 西瓜哭完后说,女人天生是软弱的。于是我什么话都不说,静静的看着地板走神。 毕业后,我们各自找到了工作。 因为工作关系,我们不再象以前那样每天都在一起了。 或多或少,感觉总是有些不一样。 除了足球我和西瓜没有其他节目,只是在每次发完工资后会和她一起去逛我家附近的大型仓储式超市。 她最大的乐趣是推超市里的手推车,我暗自高兴着用不着我来推车。 而我最大的乐趣就是把不管有用的还是无用的东西都往手推车里放,而她就专门把我放进手推车里的东西放回原来的地方,然后数落着我的眼光。 往往最后留在手推车里的只剩西瓜和冬瓜还有小排。我越来越觉得西瓜是个小气的女人,她从不肯多花一分钱在没有实用价值的东西上。 可能是我得到了西瓜的传染。我从来没有买过一束鲜花给西瓜,因为西瓜总说她家里放着的塑料花到现在还没有谢…… 有一次我在超市里看到一只可爱的足球,一下子燃起了我强烈的购买欲,我对着西瓜开玩笑的说,你买这个足球送给我吧,没想到西瓜居然说买回去也没地方放。我说那我自己买,可西瓜还是死活不让我买,一个人把手推车推得很远,旁边的顾客都朝我这边看来。 我悻悻地躲着群众的眼光跟了过去,心里却仿佛承受着万般的煎熬,也许西瓜也看到了我的脸色,也许她也感觉到了我的愤怒,因为我一直没有和她说话。 回家的路上,她一直看着我,仿佛在企求着我能先开口,她含着委屈的双眼快要渗出液体了。等我把她送到她家门口的时候我依然保持着沉默,我知道这是我的大男子主义性格的发作。 我转过身就走,西瓜在我背后用凄凉的语调说,女人天生是应该被爱的。然后只剩下低声的呜咽,我依然往前走着,也开始对自己说西瓜根本不该爱我这个有着臭脾气的丑男人的。 后来和西瓜见面的时候,她仿佛已经完全忘记了那件事情,她挽着我的胳膊说,“我是西瓜,你是我的中心,因为我是圆的,所以我永远都会围着你转。你是冬瓜,我是你的中心,但你是个椭圆,所以有时你离我近有时离我远。” 西瓜总有着她的一套理论,但和我的却不一样。 我以为,爱情就是放电,自己的能量会越来越少。 她却说,爱情是在充电,自己的热情会越来越足。 估计是我感觉自己爱的能量和勇气真的越来越少了才会这么说的。但她是个好女孩,我一直对自己说。 走过照相馆的时候,西瓜总是吵着要和我一起拍照,但我说我的形象不好,拍了也是浪费胶卷。于是一直没有我们两个人的合照。西瓜骨碌骨碌的转动着她的眼珠,半天才肯离开照相馆。 1997年,球市不太好,假球黑哨席卷全国。 场上的队员们没有了进球的激情,我和西瓜也没有了恋爱的激情。 西瓜说我对待感情太过冷淡,我说其实这是男人处世应有的冷静。 渐渐地,我们很少去现场看球,西瓜评球的时候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而变得不可爱了。 为了扶植我们快要凋零的感情,我决定再和西瓜一起去虹口足球场看球。 看台非常的喧闹、球场异常的平静。 西瓜恢复了几年前的激动,她依然把头甩来甩去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为队员加油,喊声也异常的响亮,然而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0比1;0比2;0比3,终于她沉默了,我更加沉默。看着她的心伤我也越加心伤,因为我无法让她快乐起来。 一切仿佛是回光返照,我对中国的足球失去了信心,对我们的感情也失去了信心。 比赛还没结束,我和西瓜就离开了虹口足球场,离开了曾经酝酿我们情感的地方。 我最终还是婉转的提出了分手,我说我们还是分开一段时间比较好,我知道这段时间会是永远。我却不知道我今天所做的该不该得到黄牌或是红牌,因为没有一个裁判可以告诉我。 西瓜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说,好,你最后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我说好。 于是她拉着我的手,飞快的来到了马路拐角处的自动妙妙贴拍照机器前,塞完了硬币,对着镜头,她使劲的把她的脸靠向我的脸,强装出欢笑,咔嚓,我和西瓜的第一张合照也是最后一张合照从机器里吐了出来。 西瓜好象是挺高兴的,她又拉着我朝着她家的方向跑去。 我没有上楼,她上去了没多久就下来了,塞给了我一个大盒子,说,本来早就想给你的,现在给你也不迟,做个纪念吧。说完,她飞身上楼,我看见她的身体有些颤抖,就像我第一次抱她那样。 打开了那只大盒子,里面就是我以前在超市里想买的那只可爱的足球,但现在看来它一点也不可爱了,因为足球上七倒八歪的写着好几个大字。 我仔细看了看,上面写着:西瓜冬瓜手牵手,九八齐看世界杯。 我抬头看了看楼上那个熟悉的窗口,发现视线越来越模糊…… 为什么冬瓜和西瓜还是各奔东西了,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 或许冬瓜和西瓜不适合种在一片瓜地上。 或许女人天生是不适合我这样的男人的,我一辈子都该是光棍。 到底女人天生该是什么样的,自从西瓜离开后,我再也没有了答案。 我躲在家里为一些缠绕我的问题找不到答案而感到郁闷,于是我点起了烟,但随即又掐灭了它,因为西瓜说过,我抽烟的样子并不好看。 母亲端进来半只切好的西瓜,看着那半只大而圆的8424西瓜,8424还是8424,却叫我一个人怎么吃得完呢。 1998年半夜,我打开了电视机,看见了一群外国人在草地上鼓捣着一个皮球,我却不知道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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