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的明月是世上最多情的,然而对于漂泊在外的我等来说,中秋节的明月最是乡愁的明月。很多时候,一个人走在熟悉而陌生的大街上,头顶着那一轮千年不变的月亮,看着万家灯火次等亮起,看着人群从四面八方因为亲情的呼唤朝向家的方向,看着孩子牵着父母,看着儿子搀着老人,看着那时候热情的人们出入于超市商场,都只为了那一夜的相聚,我常常不敢看不敢想。那时候我像一个害怕见到光亮的害虫,尽力想让自己躲避在离开人群的黑暗处,好象那样就躲开了月光,那样就躲开了一些什么。 但我在躲开什么呢? 那月光依旧会穿空而来,准时地照在我的窗前,在我那时单身的处所流连。那时我不想弹动手边的吉它,不想倾听郑智华的那首老歌《我的生日》,不想打开一盏灯。好象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瘟疫,一不小心就会传染了我的灵魂,又好象尘封的初恋,生怕一触动就会在今夜消失。我是害怕孤独的人,尤其是在中秋节的晚上。但为什么我又拒绝了和好友的聚会让热情的友谊把孤单驱走?是害怕曲断人散后更大的孤单吗?是害怕因为这月亮的缘故,那硬生生装出来的坚强会在众人面前原形毕露吗?还是怕因为这一年一度的明月带给你的情怀因为你的挥霍而很快地滑落? 不知道为什么静静地听夜晚城市的声音,不论是过往的车流还是邻居婴儿的哭声,自己好象就能看到当时在遥远新疆的父母。想着他们一定像往年那样早早就摘了门前的葡萄,那晶莹剔透的马奶子葡萄,宛如一个绵长的梦呵;想着他们一定买了月饼,对着明月就着奶茶细细品味;一定想到他们的娇儿,想着他的声音和笑容。这样一想,那不争气的泪水一如夏天没有任何预兆的雷阵雨说来就来,不容你任何理智的分析。就能想起少年时代的我们,盼中秋如同每年盼望春节一样,为的就是能在那一天,在月亮出来的时候,从父母手中抢过那块属于自己的月饼,好象那是前世欠的单等这一天还我。那时大院的孩子们不约而同地出来,人人手操月饼,嘴张的一个赛一个的大,恨不能将整个的月饼吞进去,然后又一个赛一个的小心,每个人的月饼从嘴里出来又总是丝毫无损。一年就一次呀,这东西在孩子眼里那时候简直就是世上最美的珍奇。 那时候我们总能够一点不剩地将月饼在中秋这天扫荡干净。那时候我们盼着下一个中秋快点到吧。儿时的中秋与团聚无关与乡愁无关,中秋只是月饼,只是一次奇特的牙祭。他那时候又怎能想到长大后那明月成了自己逃避的对象,成了林黛玉的泪眼,要让你不得不在暗夜里哭泣。那时候即使面前堆满了中秋的美味,但那几乎成了一种节日里的形式,等熬过一夜后,月饼依然是那月饼,在阳光下散发精美的味道。尽管它已经有了多种华彩的包装有了各种秘而不宣的滋味,然而对于漂泊的人它增加的是无奈的男儿之泪和遥远的乡愁。我也曾试图在中秋节晚上约朋友远行,想着避开这个节日,让我们选择坚强。但呼机响了,那上面全是中秋的祝福;但电话响了,那是双亲苍凉的问候;但脚步停了,那是月亮凄艳地普照。中秋的月亮是中国人的回归,是亲情的印章,它无论怎样也让你在这一天难逃亲情设计好的宴席,要让所有的人,在柔情的圆月下沐浴;不论你志得意满还是伤痕累累,不论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你都得听那来自血脉里的声音,那突然澎湃的激情是来自你的家族你的根性。 于是,在中秋的日子里,我开始坦然。我知道了那一轮月亮是面对所有的。大地青草还有我这样一个曾经避光的“害虫”。我知道这个夜晚,所有的生命都该为自己的家族狂欢,为这一年一次的多情尽情歌舞。哭与笑在那时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在怕什么了。后来,一个中秋来临的日子里我遇到了她,然后在那个中秋的夜里我感到一个远行人的温暖,原来明月是在一次一次提醒他应该有一个家。后来看着明月他不再有伤怀的时候了,他怀里的是一个快乐的精灵――像明月一样多情而快乐。那时候我才发觉明月原来并非一个,它有很多而且各个不同,而现在,当我有一个家的时候,明月的多情却只有快乐了。 我有些怀念那些个满布乡愁的明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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