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眷恋着那个古老的城市,古罗马。 我不必去关心在罗马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我不关心在那些角斗士你死我活的地方究竟有多少个太太小姐竖起她们美丽纤细的指头对着胜利者作出相同的手势——那是要求胜利者杀死失败者的手势,那个在他脚下的血迹里呻吟的无辜者。 冰冷刻划在她们的脸上以及她们的身体里思想里。如刀一样狠狠地刻划,罗马的残酷流传在每一个罗马人的血液里,于是鲜红的悲剧不停地上演,一幕一幕,在古老的罗马司空见惯。 而我不关心这些。这不是我的罗马。 在我的思想里有一个真正的罗马。 罗马是一座古城,所以它离我遥远,所以它可以和我风牛马不相及。 而当我想到它的残垣断壁威武而凄美地在残阳下矗立的时候,我能感到我心里的某一个角落有一根弦与那落满灰尘的一处历史打着一个结,正如我在《简。 爱》中所看到的——当罗切斯特对简说出在他身体里某个部位和简打着一根弦的时候,他的神情是否有我一般的虔诚? 我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够在罗马的某个神庙里把自己的愿望如星辰一般冉冉升起。 罗马可能发生过什么故事? 我失神地注视着它的照片,上面的罗马已经模糊不清,朦胧的黄色调……抹上的一层历史的灰印我始终无法将它揭开。 也许罗马——什么故事也没有。 什么故事都有。 而我现在想用我自己的解释,来给你讲一个什么故事都没有的故事。 关于我的罗马的故事。 我说我不关心那些太太小姐的表情,但是对于那些血泊中的角斗士以及他们身边今天站着明天也许倒下的胜利者,我依旧投以关切的眼神。 倘若时光倒转,如梭岁月在历史长河中流过的那一刹那,是否可以捕捉一点什么? 比如,一个英武的角斗士。 在遍地血流成河中伤痕累累而坚持不倒下的形象。 比如埃诺玛依,斯巴达克思…… 都是血性的男儿。都是一条条好汉。 可是我总是想从他们的心灵深处挖掘出一些柔软细腻一如女儿般的缠绵……我曾经在字里行间努力地追寻,只是因为我相信我的罗马——柔情而刚韧。 一如你心底曾经隐藏的柔情。 ——引子 “斯巴达克斯……” 有人在呼喊。是谁?谁在喊我? 我回头,看见一个俏丽的身影。太多的装饰反而使得她娇小的身躯更加有楚楚可怜的味道。 她?她是谁?为什么能说出我们的切口? 我迷惘。身后是早已痴呆的伙伴。 她飘然消逝在夕阳里。 风一样的女子。 如果说范莱丽雅是水,她就是风。 这样英姿飒爽的女子,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是不曾泯灭过的与她不相称的韧性刚强。这未必对她有好处。 可是对我未曾没有好处。 但也许她会成为我最大的敌人——因为她的眼神。那是一个飘忽不定而又妩媚的眼神。 爱芙姬琵达。 她的名字。 连她的名字都是如此妩媚。 角斗士学校。 我躺在我的床上静静地想着心事,想起刚才见到的范莱丽雅,她雍容华贵的仪态和那个俏丽的身影显然是两种不同的类型。 有人叩门。谁? 是我,阿瑟尔。 是他,这个小伙子。自从第一天见到他起,我就能确定他是能担当重任的。 而我安排他做我的传令官,做我的帮手,不离我左右不让他冲杀在最前面。 这样的安排,他能懂么? 进来吧。我说。 他躲闪着进来,有点畏畏缩缩——斯巴达克斯,我想说…… 怎么大小伙子还吞吞吐吐?我有些不耐烦。 今天我也看到了她…… 谁?我有些警觉,从床上翻坐下来。 算了,斯巴达克斯,我走了。 他一低头,转身出去,身影融化在茫茫夜色里。 为什么只说半截话?我有些不祥的预兆。 算了,睡吧睡吧。明天——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 我站在围墙中间。四周虽然看不到那些兵士的身影,但是我能感觉到他们急促的呼吸和能致我的兄弟们于死命的兵器在逼近——逼近我策划已久的事业。 不能!不能让我们的事业一开始就遭到毁灭!色雷斯人岂是这样? 我下了决心似的重新昂起头——我们还能找到什么兵器? 阿瑟尔在我身后沉稳地回答:什么都没有。但是我们可以找到火炬。我想足够武装我们的弟兄。 大院里已经乱了起来。当务之急是抢夺到武器库。用火炬击败他们然后夺下武器库。 虽然他们已经看住了所有的武器库,但是我们还是有一定胜利把握的。因为我们的弟兄。 我惊诧于他的分析能力——他只是个在角斗士学校里长大的孤儿,父母都是战俘且早已去世,他是从哪儿得到的如此的智慧? 我们夺下了武器库。虽然有一点点不顺利。 我扭伤的双肩已经疼痛得令我几乎不能走动了,可是我的眼前依旧晃着那个飘忽妩媚的眼神——是朋友,抑或敌人? 我们还是败退了。 恺撒是一个有能力统治世界的人。 当我们站在那个小山岗上的时候,我从他的眼里读出了这样的意思。 人的眼神竟然可以如此诡异!比如爱芙姬琵达,比如范莱丽雅,比如恺撒…… 他是一个真正的英雄。恺撒。 尽管我不能同意他,但是我敬佩他。 我不得不承认。 队伍重新又组织起来。 这个时候阵营里来了个新的身影——是旧的罢。 是那个俏丽的,有着飘忽不定的妩媚眼神的姑娘。 爱芙姬琵达。 我留下了她在我的阵营里。 留下的当天晚上,阿瑟尔又闪进了我的帐篷。 依旧地畏畏缩缩——统帅,我想…… 说吧说吧。 我就是不明白。像阿瑟尔这样聪明勇敢的汉子,为什么总会说话吞吞吐吐。事实证明看人是不能片面的。尽管我看出了他的不凡,可是我没有发现他对我的依恋和敬重——正是由于此他才在我面前那么胆小。 把她留下来,不太好吧…… 谁?你是说爱芙姬琵达?我警觉起来,想起那天阿瑟尔没有说完的话。 一样地吞吞吐吐,一样地畏畏缩缩,一样地欲言又止,一样地——关于那个女人。 是的……上次,也是说她…… 我突如其来地暴怒了,狠狠地喝住他,阿瑟尔的话触着了我的痛处——滚!你给我滚!我怎么做不用你管!明天开始不要做我的传令官,你留守大本营吧! 阿瑟尔看着我,呆了。然后,他疯狂地冲出去,我听见他的呼喊在夜色中孤寂地回荡——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无力地瘫回椅子里。 其实我何尝想这样对阿瑟尔? 只是,连我自己都不明白啊,为什么,为什么我会留下这个女人。 其实,我应该最明白。她,可能是我最危险的敌人。 难道我只是为了那眼神? ——那飘忽不定的妩媚眼神。 次日,我在全军宣布了解除阿瑟尔传令官的职务。 所有的人鸦雀无声。埃诺玛依跑上来,激动得脸都变红了,喘着气给了我一巴掌——你居然这样对待一个孩子!他还是个孩子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他犯了什么错? 埃诺玛依如雷地咆哮着。我看着他,往日亲密的好兄弟一刹那间突然变成了一个狂暴的人。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知道,所以我低头,不敢看他。 你说!你说!埃诺玛依狂暴地摇晃着我,脸上的手痕还在火辣辣地痛。 可是和我心里的痛比起来算什么呢? 放肆!该是你说说为什么对我们的统帅这么大胆! 一个声音响起来,硬是脆生生地打破所有的硝烟弥漫。我抬头,看见了那个娇小的身躯,裹在厚重的盔甲里。 埃诺玛依怔住了。他看看她,再看看我,突然抱着头大哭起来——斯巴达克斯,斯巴达克斯!你是我的好兄弟啊,我真的不想这么对你!可是,可是你要给我一个理由! 这个高大魁梧的汉子像一个孩子一样哇哇大哭。许久以来,看着战友死去的悲伤,看着我不可理喻的行为的困惑,在一刹那间仿佛全部爆发出来。 倘若有人可以想象,在高台上呆站着一个裹着盔甲的女人和一个披着盔甲的男子,他们身前有一个孩童般啼哭的大汉而身后有着鸦雀无声的大队人马。 这幅情景,是我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我有些不知所措,于是我有些软下来。我喊来几个弟兄扶着这个不能自持的汉子回他的帐篷,然后自己也头重脚轻地回去了。 等我进了帐篷,才发现身后还跟来了一个人。爱芙姬琵达。 她眼里的刚毅是我所不能形容的。 统帅,让我做你的传令官吧。她斩钉截铁地说。 不行。我冷然回答。 她后退了一步,显然没有料想到我的回答——为什么?你现在正是需要传令官的时候 ,你身边没有人手了。而作为一个勇敢的色雷斯人,作为这么多角斗士的统帅,你身边怎能没有人手呢? 我没有力气和她争辩,挥了挥手,让她走。 你要给我一个答案!她固执地不肯走。 我告诉你,就算我身边没有一个人了,我也不会让你做我的传令官的。 我把你字咬得很重。 这一下侮辱可不轻。她咬住嘴唇,猝然离去。 头脑很乱。 阿瑟尔,他在哪儿? 这时候,也许他最是能给我安慰。 而我如此残酷地把他驱走。 眼眶里有一点潮湿,我抹了抹眼睛。不行!我是斯巴达克斯啊,斯巴达克斯怎么能流泪? 我们的局势越来越不妙了。不仅仅是外敌,甚至连角斗士们自己都没了什么士气。这样,如果敌人给我们一次小小的打击,都可能是致命的一击。 斯巴达克斯——我这样呼喊着自己,告诫自己,一定要挺住,一定! 可是她的影子总是若有若无地悬浮在空气中,甚至于在我思念范莱丽雅的时候,她的影子总是如幽灵一样漂浮不定。 如她的眼神。 一种是对她的轻蔑,一种是她挥之不去的影子。 这样矛盾着的我,会不会疯掉? 妹妹进来了。 蹑手蹑脚。现在谁都知道我最近心情不好。谁都像躲着狮子一样防着我。 爱芙姬琵达……让我把这个给你。 是一根纤细的淡蓝色腰带,轻灵美丽,一如它的主人。 哥哥…… 密尔查怯怯地提醒我上面的字。我低头,才发现那淡蓝色上有些许淡淡的字迹,几乎分辨不出。字迹刚劲得不像出自女人之手,可是语气分明是个女人——你知我想说什么。今晚我会来你帐篷。 我心里咯噔跳了一下,想起阿瑟尔两次冲进我的房间,都是为了这个女人…… 也许,阿瑟尔是对的。 我唤着妹妹。密尔查,告诉门外的角斗士,今晚不要放任何人进来。 哎。答应着,她出去了。 过了午夜,我听见外面有骚动。我按耐住自己的心情,把范莱丽雅的来信紧紧地贴在胸前,她清丽的字迹犹在眼前。 少顷,一个角斗士进来报告。 统帅,外面有个女人,说是你让她来见你。 我深吸了一口气。 不是告诉你了吗、不要放任何人进来。 是,统帅。他唯唯诺诺地出去了。 帐篷外传来恶毒的诅咒。 我的头几乎要爆炸开来。 这样一个女人,轻灵美丽,坚韧而软弱,是那样顽固的一个生灵…… 于是我摇摇头,叹息了一声。 次日清早,我还没从梦乡中完全醒来,就有角斗士慌慌张张地来报告——不好了统帅,埃诺玛依领着第二军团的战士离开了! 我一震,霎时间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埃诺玛依?就在前几天,他还为了我无故解除阿瑟尔的职务而大发雷霆。可是现在…… 是真的。角斗士见我呆了的样子,补充一句。 我以最快的速度武装好,走出帐篷——门外,所有的角斗士都已经准备好了。 我不觉有些怒意。 谁让你们武装的?把兵器收起来!我们现在要去说服一个朋友,而不是攻打一个敌人!收起武器,跟我走。 我跨上一匹高头大马,疾驰向那角斗士指给我的方向。大队人马随我而去。 走了一段路,我猛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想找那个报告消息的角斗士,可是却发现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刚才是谁报告我埃诺玛依走的?我厉声喝道。 角斗士们面面相觑,没有人应声。 糟了!我中计了! 我想起爱芙姬琵达,她飘忽不定的妩媚眼神和昨夜的诅咒融合在一起……我出了一身冷汗。 拔转马头,我朝着相反的方向疾驰,身后跟着大队不知所措的角斗士。 回到阵营前,我看见一个年轻的角斗士慌慌张张地边跑边喊——统帅,不好了!不好了!埃诺玛依和他的队伍全军覆没了! 天!我翻身下马,扭住他的衣服。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他怯怯地看着我,伸手指了指另外的一个方向。 我几乎要晕倒。埃诺玛依。埃诺玛依。埃诺玛依! 我的兄弟,我的手足。 我曾经那样呵斥他,可是现在我要怎办。那个阴险的女人。我似乎头一次知道美丽的女人和狼一样危险。 晚了,还是晚了。当我赶到的时候,我无法看见埃诺玛依的眼神。埃诺玛依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会怎样地绝望而且愤怒。 我可以想象得出,但是我要为埃诺玛依报仇。他的血不能白流。 阿瑟尔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幽幽然。 这是第一个牺牲者,但是我不希望看到第二个,第三个。 我没有力气回答他。他悄然远去。不知道他又去了哪里。我回转头想要捕捉住他的影子,此时只有他能够帮助我。可是我只有望着他的背影叹息。 埃诺玛依,我要为你报仇,可是,你要我向谁去报。 三日后,全军恢复了元气。 我强压心头的悲痛,站在队伍最前方。根据手下可靠的兵士报告,在西北角的山谷中,发现一个女人时常在那儿的神庙出没。虽然衣着盔甲,但是看得出轻盈的体态。而我们的敌人——那些贵族们的军队也在那儿驻扎。 我恨的咬牙切齿。那蛇蝎的女人,就在我的附近。我可以感知她阴冷的笑意。 无论她曾经怎样吧……我不会饶恕她。这个女人不可饶恕。 阿瑟尔人不知在何处。我无暇顾及这些,带着队伍出发了。 我的马孤独地昂立在队伍的最前方,少了我的兄弟。心头一紧,这一去,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活着回来。为了一个已死的人牺牲更多的兄弟,这,恐怕埃诺玛依也不会答应。 但是念头只是一闪,随即我责备自己没有为兄弟报仇的坚定决心。 山谷幽幽,岸芷汀兰,郁郁青青。 美妙之地。但是不知何时会被溅上斑斑血迹。那时将是天地无光,美景不复存在。落得个凄惨的下场。因为这里将要有一场腥风血雨。 悲风四垂,目断蓝天。据说中国有一句古话叫做“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想必此意。 唇齿间缓缓地咬出那个名字——爱芙姬琵达。毒汁一样令我肝肠寸断。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她身上所系的一条生命。 我在山谷中神庙里外搜了个遍,却没有看见过人影子。我就像只发疯的豺狼,不顾一切地找寻我的猎物。 报告,没有找到。报告,没有找到。报告,没有找到…… 我几欲发狂。 阿瑟尔冒出来,我死死地盯着他。为什么你总是在这个时候出现。你是来预告死神的吗? 是的,但是不是预告你的死神。只是预告一个女人,心如蛇蝎美若精灵。她的名字可以散发种种最诱惑的香气但是对我只是一个词语。爱芙姬琵达。 什么?我有些眩晕。他让开身子,他的马上有一个垂死的女人。脸孔白的象风中的蜡纸,没有一丝血色而颤抖得令人生怜。这是那个曾经那么阴冷的女人,爱芙姬琵达。 她见到我的一刹那,眼内射出一丝欣喜的光芒,刺的我几乎不敢和她对视。但是片刻那种行将死亡的蜡黄重新覆盖她的眼膜,她垂着眼皮,低低地呻吟,齿间隐约有句子渗出——Crazy for you。我的身子猛地一震。那是女人身上最后一丝的感情。随后一层证明没有生命的死灰色重新笼罩她。她的身子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最终有气无力地伏在马上。那战马嘶鸣一声,扬起前蹄刨了刨地面,仿佛也为这么一个美丽的女人死去而不平。 她死了。阿瑟尔说。她死了?我无意识地重复。是的,但是她不曾怪你。她只是说,她的一切,都是因为你。阿瑟尔直视着我。她召集了敌人的军队想要毁灭角斗士们,所以我杀了她。 我呆立如死去一般。阿瑟尔跨上马,打了个唿哨,远去。他的战袍在风中飘扬如旗帜。 此后我只剩下战斗。战斗。无休止直到生命的尽头。 那些贵族们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疯狂,他们疯狂地报复。我看着我的兄弟们在他们的淫威下倒下,心如刀割但是有心无力。 每当深夜的时候我的新的传令官向我报告战况。这时我往往没有在听。 我总是想起那些在我身边曾经飘忽过的影子。那个妩媚不定的爱芙姬琵达,幽灵一样时隐时现的阿瑟尔,执着然而自身成为一个悲剧的埃诺玛依。 我只剩下一个。范莱丽雅。我只有她了。 若是老天不发善心,连她也不给我留下,我在这个世上也无可眷恋。 战争屡屡失败,我对自己越来越没有信心。 许多角斗士们纷纷倒戈偏向那些贵族。原来都是些胆小怕事的。但是我无法责怪他们。贪生怕死是人的天性。 怪只怪我自己的软弱。 我渐渐感到力不从心。 又是一次短兵相接。我只是带着我的骑士们去找寻水源,却并没有想到会遭遇敌军的大批人马。 我被围困在二十个人当中。身边却只有一把短剑。 我尽了我的力量,天主,接收我吧…… 一个什么冰冷的东西从我后背凉起,随之一股热乎乎的软流涌出,喷遍了全身…… 灵魂仿佛脱离躯壳一般,在这时我回顾我短暂的一生,忽然觉得若是我不是斯巴达克斯多好。若是我只是个平凡的角斗士多好。 我不会遇上范莱丽雅。我只会默默地把对爱芙姬琵达的爱意藏在心底,然后在与狮子的搏斗中结束我的一生。平凡但是安宁。 后记—— 范莱丽雅没有想到过斯巴达克斯会让她来为他培上泥土。 她抱着那个骨灰盒,泪流满面。 他们的女儿天真地说,这里是爸爸吗? 她再次悲痛,但是她永远不会知道,在这个盒子里的,是曾经多么矛盾的心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