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耳边反复地播着伍佰的那首《挪威的森林》,许是这段日子 遭遇了许多不快,那些容易共鸣的歌会牵引出许多被尘封许久的故事, 以及现在还来不及深思的心事,穿梭在那些怆凉的歌声里在你眼前逐 一演绎。人是情绪的动物,没有人会嘲笑深夜对自我灵魂的翻阅。我 以前常常是这样,听一首歌,看一部电影的VCD ,不知不觉中会泪流 满面。我很珍惜自己的眼泪,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有再多的不快和 委屈我也不会迸发在别的女人眼中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泪水。我流泪 的时候多半是因为感动和无助。可是这个世界上能让我感动的东西已 经愈来愈少,让我无助的却与日剧增! 如果我们的心还会爱与被爱,伤害总是难免的,但请千万不要因 为曾经受伤就怀疑一切! 爱人和朋友,是我灰暗生活中一个闪烁的 亮点。长夜星空,那是永恒的天体,可有月亮的夜晚,它却隐晦黑暗 捉摸不定。退却纷至沓来的离愁别绪,以平常心去看待,也许随缘也 是种福吧! 不开心的时候,或者回忆一下童年吧。我常常是这样做的,它能 让我的心灵回归到一种澄静透明的情绪中,一如挪威森林的描述!我 自小生长在一个渔村。我们家是个独门独户的院落,我的母亲和我都 爱花,我们在院子里种了桔树,犁树,柿树,木瓜树以及玉兰树、大 丽菊、各类秋菊、月季、美人蕉、万年青、一串红、海堂花、凤尾草…… 还有更多更多,虽不名贵但都朴实美丽。从我房间的窗子向前望 去,是一片竹林,中间夹着几棵桃树,桃树旁边是一个小池塘,邻居 每年都在小池塘里种着或菱或藕。在我房间后面的小书房向外眺望是 一畦畦绿莹莹的菜地,冬天的时候偶尔会赤裸着褐色的土地…… 我家右边还有一个大池塘,大池塘在向左后方拐个弯又成一条小 河了,所以我们家是三面有河。小的时候,我的同学特别喜欢到我家 来钓龙虾。龙虾是种头脑非常简单的动物,只要有诱饵下去,就迫有 及待地死死地捧住,你吊在空中半天它也不会松手,有时真为它的锲 而不舍可叹可笑!?我们左边的邻居家后门有一株比我们年龄都大的 杨树,小时候,总是在午休时先假寐一会儿,骗过妈妈的眼睛后就偷 偷地溜出来到树下等早已约好的同伴,上树的活儿我是分配不到的, 我总是保管男孩们抓到的“牵牛郎”,如果能抓到一只知了,那今天 的运气就很好了!最喜欢的就是不太凌厉的台风肆虐后尚有余风作祟 的时候,总能在地上捡到很多牵牛,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也许在那 个时候起我就喜欢台风天了!……我小时候还常跟我的外公到海边打 海鸟,我现在有一个羽绒枕头就是外公打的鸟绒做的,可惜物在而人 已故。…… 很多本来都已快忘却的往事都在前天那个停电的晚上被我一一的 回忆起来,那个时候是向晚的六七点时分,暮色穿过我的窗棂呈现那 种黛青的颜色,是那种电影里播放回忆时的背景色,(现在明白了导 演的匠心,原来回忆真的是那种朦胧的黛色)当时我正在等一个明知 不会来的人,后来百无聊赖的我开始透过窗子,在树影和屋檐的间隙 里窥视那块正在逐渐发黑的黛色,我看到有一群白色的鸟儿呈“人” 字向南方徐徐地飞去,不知道是不是大雁,我静静地数着一共有十二 群直到我的视线模糊在那片黛墨中再也看不见,于是童年的许多事情 被毫无防备地象压箱底的衣服一般被一件件地抽了上来…… 二 天特别的闷,正是台风过后秋老虎肆虐的那几天。向晚掌灯时分, 突然停电了。我无聊地歪在床上,数过了十二群南飞的大雁,想过了 一阵子前尘往事,开始懒懒散散地出门散步。西边有一抹桔红的残阳 孤独地横亘在最遥远的天边,正被黑暗渐渐地吞没。与它相依相伴的 尚有几朵淡淡的不连贯的浮游的白云,比白云更有动感的是偶尔划过 天空急速振翅的孤雁,也许它们正在这落寞的暮色里急切地寻找它的 同伴,担心着那个即将来临的黑夜是否会孤独的渡过……不知不觉间, 我的眼睛被一群飞舞的东西迷离了双眼,你知道是什么吗?竟是一群 蜻蜒!它们居然围绕在我的身边,在我的眼皮底下、我的胸前、我的 腰间、我的背上、我的裙裾……从来没有过这么美丽的小昆虫如此亲 密地靠近我,而且还是那么大的一群!我如同置身在一个神秘的童话 王国。仅管我知道它们与我结伴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这个闷热的天, 但,我也同样深深感动! 一抹斜阳、几只孤雁、一群蜻蜒、一条阡陌小道、一位白衣女子…… 我想起了一阕词:小桥 流水 人家/ 古道 西风 瘦马/ 夕阳 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 我不是断肠人,但我仍然奢望此时此刻能有一个与我同样感时花 溅泪,恨别鸟惊心的人与我同看这抹残阳被黑暗缓缓地吞噬…… 在黑暗还没完全占据我的视线的时候,灯,却突然亮了!离我最 近的,也就是最先透出昏黄灯光的是一间青灰颓废的老瓦房。这里原 来是一整片这样的老瓦房,可是十几年前就被三三两两地拆了,在它 的附近又盖起了许多二层的新楼,最后就剩下这唯一的一间。里面的 老太太同她的屋子一样的老且丑,在我的记忆里,她似乎如同风干的 釉子一样干瘪丑陋了几百年似的,从来也没有去想象过她沙哑絮叨的 声音可也曾有过珠圆玉润?那覆盖着深深浅浅皱纹已看不出本来面目 的容颜是否也曾笑颜如花?这间孤独灰败的老房子里或曾收藏过新鲜 美丽的爱情故事?…… 老房子是我童年记忆中同捉迷藏游戏一样是最扑朔迷离的一处黑 白镜头。在后来的几年里,我到了外面,也看过许多保存完好的老房 子,那青苔灰瓦的墙面,微微上翘的屋檐,层层进进的院落,吱哑作 响的带栓的老木门,那每个院落中间一口蕴含着老房子所有悲欢情愁 的古井,古井旁吊着一只伤痕斑斑的老木桶……我总期望着能从哪扇 窗里伸出一位穿着对襟绣花夹袄的小家碧玉,挥着绣帕同他外出的情 郎告别,或是从哪扇门里步出一个蹒跚着小脚挎着竹篮撑着油布伞正 去赶集的老太太。我想象着这些的时候心中总是充满着一种隔世乡愁 般的柔情,仿佛前生未完的情缘融化在今生的无尽的惆怅里…… 每一处老房子,都有它独特的结构和内涵,可是又有着相似的沧 桑和风格。它们的存在总是向在对我诉说一个已经远去的时代,一个 属于无声电影黑白照片的辉煌。我知道,属于我的童年的那进老房子 将会随着老阿太的逝去而被彻底地夷平在我的视线里,它是我的怀旧 主义里被零刀碎割的最后一片领地…… 天已完全黑透了,思绪该被拉回到现实里,没有一位身穿竹布长 衫的男子走过历史的长廊向我殷勤地招手,只有暮色里母亲的呼唤一 声重过一声。我要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