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我的生日。由于了13个小时的时差,我的出生时间便由中国北京时间的晚上变成了渥太华的早上。看着窗外纷纷扬扬飘洒的雪花,外面沉寂而洁白的世界,心绪又飘回到那个温暖而湿润的南方城市。 我是难产的。据说,妈妈生我时,疼了十几个小时,最后还是医生上产钳把我给拉出来的。当时,爸爸在旁边陪着妈妈。可当护士把我交到爸爸手里时,对那个又小又丑,连五官都分不太清,还带着血迹的我,真不知该爱还是该怜。从此,妈妈每到我生日时便要对我提起给我接生的那个医生来。直到我自己当上了妇产科医生,发现头上一大一小,左右对称,一指多宽的凹陷的来历很可能是来自那个接生医生不太高明的产钳技术后,妈妈才停止了对那个医生的称赞。后来,我常常同妈妈开玩笑说,我本来是一个神童,就因为把我的头夹了两个凹陷,才变成现在有点“笨”的人。妈妈则带着爱怜的眼光,装着恼怒地样子,打我的屁股一下…… 小时候的生日已没有多少印象了。那时候,生活还比较艰苦,很多东西都要凭票供应。不过,在妈妈的精打细算的安排下,在爸爸的活力和笑声的感染下,一家人的生活却很快乐。我和弟弟是从小吵大,打大的。直到现在,互相牵挂的心却从没有因了年龄的增长,地域的分离和时间的流逝而淡却。挽着弟弟的手在大街上逛,看着比我高出半个头,壮壮的他,常有商店里的售货小姐把他误称是我先生。弟弟则颇为得意地当上了我的“护花使者”. 记得从我开始认字时起,我的每一个生日便会收到一张卡片。开头都是,“给我最爱的女儿”,然后是生日的祝愿和期望,落款则是,爸爸,妈妈。那时,家里很难拿出钱来给小孩子过生日。生日那天,早上,妈妈会煮一个鸡蛋给过生日的我;晚上,爸爸就会亲自下厨做一顿比平时稍丰盛一点的晚餐,然后一家人围坐一起。爸爸的开场白常常是,“记着XX年前的今天,你妈妈为你受尽了苦头。来,敬你妈妈一杯。”妈妈则笑眯眯地给我们往碗里夹菜。那时的弟弟年纪虽小,吃醋的本事却不少,常常在餐桌上抱怨爸爸妈妈“重女轻男”. 我则不让分寸地跟弟弟燃起战火,父母笑着看着我姐弟拌嘴,也不制止。一家人其乐融融。十六岁的生日是我最后一个在家里同父母一起过的生日。不知是有预感,还是十六岁就象征着成年的原因,爸爸专门做了好大一餐生日餐给我,还邀请了他最要好的朋友来家里一起为我过生日。席间,爸爸对我说,你十六岁了,也长大了。以后的生日也许就很少能同父母一起过了,爸爸妈妈希望你年年岁岁都健康,快乐,平安……十六岁的我正期待着能离开父母庇护的羽翼,独闯自己的一片天空,那里体会得到那一番切切的深情和无奈的苦涩呢。十七,十八,十九,二十……生日年年过,只是就象爸爸曾经说过的那样,我再也没有在家里真正地过生日了。我的世界越来越大,朋友越来越多,过生日的花样也越来越多。与朋友一起过,与恋人一起过,与爱人一起过,生日卡片,鲜花,礼物,常常让老爸感慨世道的变迁。只是成堆的生日卡片中,再也没有落款“爸爸妈妈”的那一张了。 随后飘洋过海,远在他乡的日子里,又到了我的生日。一早起床便给家里打电话。爸爸一接电话,听到我的声音,便急着问我,你的电话怎么打不通,我们拨了半个多小时了。今天是你生日呢。我说,我知道的,所以打电话回家啊。那份浓浓的思念和深深的祝福,在这平淡,简单的问话里表露无疑。下午从学校回到家里,便看见传真机上一份传真:给最爱的林子……落款,爸爸妈妈及弟弟。那一刻,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因了那份浓得无法化开的亲情和牵挂。不管我走多远,不管我在做什么,会成为什么样的人,我永远都是爸爸手里第一次抱着的丑女儿,妈妈膝前撒娇耍赖的倔丫头,弟弟眼里的小大姐姐。 还有十几个小时就又到了我的出生时间了。今年,我又不能同家里人一起过生日了。在这个下着大雪的遥远的寒冷国度,我依然想念着我十六岁的生日情景和每个亲人,朋友脸上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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