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断线,他的头像在“好友”一列变得暗淡,心就如此被掏空,跟着同样地沉沦在无际的网络,飘渺瞬间感知自己的脆弱。 他在国外,而清在国内,本来就隔开好远,彼此的认识算是种错误。可是就是认识了。从不敢提及他的存在,只要他是隐身的,清便是安全的。生活太闲散,容不得太美的梦。就算是有梦,也能被各种各样的猜测和疑虑切割成一片片的。被割离的痛楚让人甘愿退却,退却到没梦的边缘。 送薇和他的男朋友去机场的路上,清很少说话。薇不停地要清好好照顾自己,有机会就早些计划出国的事,倒底女人的青春是有限的,能飞的日子也实在是不多。看上去,薇和她的男友正携手向着美好的未来飞奔,这不禁让人想到乔丹和那些动画兔子一起出演的《篮球飞人》,主题歌好象就是“ 我相信我能飞”。给他俩一双翅膀,估计也一定飞得起来。清习惯地点着头,身边这两个人的无比兴奋让Taxi的车窗上满是水蒸气,二氧化碳急剧增加。薇总算在男友的牵引下,进了候机厅,清的耳根也清静下来。 在这个机场里,最吸引清的是那面能看清停机坪的落地玻璃窗。透过这窗,能拥抱宽阔的天,无声的蓝色让胸口的心跳特别的自由。看到有飞机起飞,象只灵巧的燕子,朝着它该去的方向跃起。当初,他的飞机也是如此离开清的视线的。清喜欢看飞机跃出视线的那一刻,不拖泥带水。 他答应过,春节会回来,说是为清而回来。清想装成不在意的样子,因为他所讲的一切似乎都是在编制童话。如果几封简单的邮件能为自己带来个爱人,这难道不算是童话吗?童话拥有最强烈的生命力,但是它的生存空间只限于梦境,踏足不了现实,清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所以,他春节不会回来,清这么猜。 他确实没有回来,考试耽误了他的行程,他必须先完成那个学校的考试,他的导师说,这样对他有好处。 “你的名字?”清这么问他。 他于是打了拼音在屏幕上。 “猜对了我就娶你,猜错了,你只好嫁我!” “什么选择啊,都是我倒霉!”清愤愤不平的击出一行字。 油腔滑调地就这么认识了。然后就是有闲暇了,写封mail。 这类认识已算不上流行了,无聊时上网找这么个聊伴,嘻嘻哈哈打发时间。可以轻易说“喜欢”,说“我爱你”,这类词汇背后没什么真实内涵,更不用提感情什么的。这是上网聊天的老手们给的忠告。 他在异国的学习,打工都很忙,很少上网聊天。数来,快一年多了,才不过聊了四五次而已,算是少的了。他所在的异国,是清很早就打算去留学的地方。只是,一次次的计划都被烦心的生活打碎在萌芽之中。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清楞了一下,传出的是叶经理的声音。 “清啊,今天你请假到几点啊?我这里都忙不过来了,能不能帮个忙,早点回来呀?”那中年男人的声音很诚恳,清却一直看不起他的阿谀奉承。可惜,替人打工,哪有说三道四的权利。 “哦,我尽量啦,”清刚想挂机,却又冒出句话来,“那么打的的费用可以报销哇,这样才能赶紧回来啊!” “行,行!”声音仍然诚恳,似乎还有些委曲求全的音调。上海女孩的精明没人可比,谈条件总很会抓住时机,这也叫“该出手时就出手”。 有驾飞机降落在了停机坪,接机的人群出现在了出口处。有举着牌子的,也有拿着花的。 清也曾想过,如果他回来,自己是不是会去接他。也许他推着行李走出来时候,一下子根本就认不出人群中的清。他只是看到过清的照片。清也收到过他mail过来的几张照片,也许照片里更吸引清的是他背后的那些异国建筑物。 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迎接他?清不是没有想象过。如果能见到他,见到实实在在的他,清应该是不会表现得太惊讶的。他的面容是俊朗的,但这样的男孩子不是从来没看到过。清也不是没见过大世面的女孩子,而且所生活的城市里,新鲜的东西太多太多,没时间去感叹或是惊讶。 清说过,想要他的一个拥抱,让自己清楚地去体会,他不再是无形的。所以,如果见到了站在面前的他,清会要求他给自己一个拥抱,清会这么做的。只要他把自己牵入怀里,清就不必再考虑接下来要对他说些什么了。拥抱会让清感觉满足,在这个不容易得到满足感的城市。可惜,满足的感觉总是会很快溜走,再温暖的怀抱也挡不住紧随其后的失落感。 回到办公室,清的桌上成堆的财务报表,还有好多张传真要求回复。桌上的那个马克杯里飘进个小虫子,也不知道算是哪类昆虫或是害虫,清只是觉得,这只小虫子和自己一样可怜。 “回来啦,你回来我就轻松多了。”叶经理的声音。“那个,王董啊,12点啦,你还不去吃饭呢?怎么样,我们去楼下那家新开张的……” 清就知道自己遭到这样的待遇,所以还庆幸自己刚才没忘了报销车钱的事。 一个接一个电话,传真,这就是下午的一切内容。辉习惯在下午给清打个电话,问候她一天的心情。 “没什么啊,就这么些事,很忙啦,头都大了……老板又叫我了,我挂了哦!”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倒底有没有说什么,没人会在意。清总是这样对付电话的,对谁都如此。电话铃声都让清感觉讨厌。墨守成规的环境使人压抑,情绪又无处发泄,这让清更觉得疲累。 下班,只是另一种疲惫的开始。清后悔没有自己搬出来住白领公寓,和父母在一起住,总是管头管脚的。自从清的手上戴上了辉的戒指,父母就找机会催着她早些准备结婚的事。老一辈是看不懂现在的同居一族的,当然更不会让清加入这个行列。所以也就只能时时在清耳边敲敲木鱼,以防发生什么意外事件,让老人家太出乎想象。 清也不是不想嫁给辉,辉人挺好的,父母也满意这个未来女婿,只是清不想就这么结束自己的生活。她想出国,考虑过好多次。父母的经济实力是参考的一个因素,倒底父母不再年轻,没时间没力气再赚更多,总要留钱让他们养老。父母也就清这么一个女儿,硬拦着她,不让她去国外闯闯,也似乎是不近人情的。父母要她自己做决定,可清就是这么一拖再拖。左右为难的只是她自己,患得患失的样子似乎就不象她自己。 清总是期待一种动力,逼迫她自己作下些决定。清是个差劲的决策者,所以面对选择她一般的表现就是犹豫不诀。 从他那里,清想得到这种动力。或者说得更彻底一些,清想找的就是这么个同伴,寻梦的同伴。 说不上来,清对他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清假设过,嫁给这样的人也许是种挺不错的选择。至少他明白,清心里的压力。要选择飞过太平洋,到另一个国度,经济上,感情上,心理上都承受着不小的负担。 有时读他的邮件,清会怀疑,是否自己会喜欢上他。他当初也是为了寻梦,而离开了6年的爱情,抛弃了一切,就如此上路。也许一个人在国外的生活很单调,但却拥有自由的心境,不被束缚。或许很苦,但能获得征服时的快乐。 或许清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出国了,但他会是清心里的航标,代替清完成寻梦的过程。清把他当成了无形的依赖和支撑,支撑着自己去怀念这么个梦。 他的存在没人知道,清不会让别人知道,因为他本来在清的心里也是无形的。他说,他会在那个国度等着清;他说,他知道只有他是适合清的人;他说,清,做你自己,别再犹豫,做决定吧。 清在街头买了条丝巾,初春的风还是有些凉的。总是黯然地走在这条匆忙的路上,连公交车的方向灯都有些不太耐烦这里的氛围。清是不会爱上这条街的,虽然熟悉这里的一切。 “今天过得还好吧?”快到家门口,辉的问候,他的鞋进入视线。辉把清揽在了怀里,抱着她,感觉她在发抖。 如果拥抱自己的不是辉,而是他,会是什么样子的?清这么想着,远处的路灯在她眼里变得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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