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步的情趣》




乡村散步
 跟朋友们聊起散步,多数认为这是老年人的事。但我却从年轻的时候,就养成了散步的习惯。散步不仅仅是消散疲劳、运动身体的一种方式,同样饱含着人生的哲理。
  那时,我在一所农村中学教书,家和学校相距二里路,中间隔着一块菜地和庄稼杂种的田野。一条小路,弯弯曲曲地斜穿过去可达学校,骑车走大路则有三四里路。于是,我经常沿着那条小路步行去学校上课,久而久之,就养成了散步的习惯。那种散步的感觉,是一种美的享受,一年四季,一日三时,情趣各异。春日,梨花、杏花,次第开放;夏日,树木葱茏,鸣蝉长歌;秋日,万物生长,果实累累;冬日,时常有雪花飘飘。大自然更迭变化之美,在散步时就给我的身心,带来一种赏心悦目。
  散步起于何时,据梁实秋研究“古之老人,饭后必散步”,六朝、隋唐时,散步犹为胜行。据说是那时的人大多追求成仙,喜欢吃五石散,服后五内如焚,浑身发热,需散步得到宣泄。其实,我认为散步自有人类开始就形成了,劳动本身就是散步。但作为一种爱好,据史料记载始于春秋时期,后来渐渐盛行,不少古代诗人,都曾写诗以咏之。白居易喜欢傍晚散步,有诗为证:“晚来天气好,散步中天门。”苏东坡则喜欢早晨散步,他写道:“东风陌上惊微尘,游人初乐岁华新。人闲正好路旁饮,麦短未怕游车轮。城中居人厌城郭,喧阗晓出空四邻。”可见在宋朝,散步不仅形成一种时尚,而且形成了一种声势。
  我不喜欢携妻掣子散步,我喜欢一个人散步,或思考可小憩,自在悠闲。法国思想家卢梭自称为狐独的散步者,在散步中,他还能做做诸如植物学的研究;朱自清的名篇《荷塘月色》,更是这种散步的结果。伟人们也很喜欢散步,毛主席喜欢雪中散步,邓小平则喜欢饭后散步。在俄罗斯风景如画的拉兹里夫湖畔,列宁在草地上趟出了一条小路,写出了《国家与革命》一书。
  不管是黄昏还是早晨,你一个人悄悄出门,有规律地走着,或是甩甩手,或是扩扩胸,或是蹦蹦跳跳,从喧哗的城市走进田野,你看见阳光在草地上流淌,黄绒绒的雏鸡在菜园边觅食,蜜蜂在花间嗡嗡地忙碌,它们辛勤酿造着生活的甜蜜;你也会感到暖风拨动你的头发,不时吹来阵阵泥土的芳香。此时,你一定会做几下深呼吸,贪婪地品尝大自然的馈赠。在双腿的运动中,你心中有一些东西掉在路上,同时你又获得了一些新鲜的东西。一日郁结在心的忧愁和不快,在散步中慢慢地消散,这段时间就变成了你一天中最珍贵的时光。
  都市散步
  后来,我离开家乡,进了一家报社工作,我仍然没有放弃散步的习惯。
  每天一上班,打开电脑,先是上网浏览当日的最新消息,然后伏案编辑各位记者和读者送来的稿件,一坐通常就是一天。所以,这时的散步,已不是为了享受情趣,而是为了运动身体,恢复工作一天的疲劳。
  英国的科学家培根说:“散步利胃。”
  我原来散步一般是饭后,沿着门前的路向北,从第一个十字口再向西,转到市中心的广场上,在那儿静坐一会儿,看看人群;或向南步行到一个小公园里,看老人们载歌载舞,做健美操。有时我也沿着门前的大街一直向西走到郊外,再返回家。后来,我看到一则报道说,散步的时间应选在每天上午10点至下午3点,因为此时段太阳光照射绿色植物发生光合作用,已放出更多的氧气,这时散步可提高人体的血氧饱和度,有益于人体健康。于是,我又增加了上午的散步,并渐渐形成了习惯。
  上午,我常常到离家不远的一条土路上散步。那是一条不很宽的煤屑路,穿过一条铁路,再向东走,路南边有一片碧绿的苹果园和葡萄园,北边有一片清翠的庄稼地。这条小路的两边长满了高高的槐树,枝叶繁密而有致,无妖冶之色,有清秀之气,时有飞鸟翔集,间闻虫声唧唧。有一次,我一直向东走,居然发现这里还形成了一个“小村庄”。大约有十几户人家,他们大都是城郊区的村民,在这儿承包了土地,为了方便管理,就筑屋而居。这个“都市里的村庄”不但住着平民百姓,还住着一位原来在某市当过副市长,后来下海经商的干部。这里每家的屋后是果园,屋前的梧桐树蓊蓊郁郁,树下暗影浮动,与前方的麦田相映成趣。我每次散步至此,都感到一种生命的蕴藉和舒展,一种生活的和谐与自然怡得。
  大约花半个钟头,回来了,坐在办公桌前,顿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原来厌倦了的工作又显得异常可爱,桌上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文稿,又像一双双老朋友的眼睛,吸引住我了。
  雨中散步
  一个人散步的环境、散步的方式大概是各不相同的,我尤其喜欢雨中散步。
  近年来,听说欧美、日本等国家就兴起了雨中散步的健身法。专家们研究发现,在雨中散步,特别是在细雨、小雨中散步比在晴天散步对人体健康更加有益。郑板桥就有一首诗,描绘出了雨中散步的意境:“终日苦应酬,连阴得闭门。清凉满心肺,草木向我言。新竹倚屋檐,绿沁窗纸昏。梁燕坐不出,蜗牛满苔痕。犬迹踏沙软,蹑屐恐泥翻。回廊足散步,把书行且温。家酿亦已热,呼僮倾盅盆。小妇便为客,红袖对金樽。”实在是写出了雨中散步的至妙,散步以后的情致,简直就像一幅馨香的画儿。
  小雨点点滴滴,来得正是时候,像叮叮咚咚的音符,打湿土地、道路,淋湿了的花木在路边无力地摇动叶片,间或响一两声小鸟的鸣叫,听来真是悦耳。闲步在湿润的甬路上,三二点雨珠钻入怀里,就仿佛徘徊在回忆的梦中。
  村野、茅屋、剪雨的燕子。细雨唰唰,把所有的植物冲洗得更加清翠。绿的树、绿的草、绿的花,绿得朦胧,绿得醉人。踩着草径,一边想着一边走着。
  在雨中,蒲公英也开放了淡黄的花朵。
  雨洗涤了尘土污物,也把空气过滤得格外新鲜,使树青花艳。据说,在雨前残阳及在细雨初降时所产生的大量阴离子,能让人神志安逸,不仅有助于降血压,消除全身紧张情绪,而且还能起到镇静、镇痛和止咳的作用。这些我倒没有享受过,但在雨中散步,我却感觉心境平静,心绪宁静,思维清静,头脑冷静。
  一位医生朋友还告诉我:细雨也是天然的冷水浴,对面、头、足、皮肤进行按摩,进而促进新陈代谢,提高免疫力,杀灭身内的细菌和病毒,增强肌体对外界环境变化的适应能力。雨中散步,令人神清气爽,耳目一新,疲劳顿消,忧愁俱除;雨中散步,可使人享受生命在雨露中运动的乐趣。不过雨中散步并不是时常会有,可见生活中有些东西,往往是可遇不可求的——你苦苦想得到的不一定能得到,你不想得到的往往会在你意想不到时突然垂青你。
  散步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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