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岁时,我的发式象一只野山鸡的大尾巴,说话的样子类似不断鼓着风的大风箱,穿着麻袋片一般又色彩艳丽的衣服,常常带着××地满嘴不说人话! 我坐在学校门前的土坡上,在树荫后面冲经过的女生打口哨,当她们惊慌失措地发现原来是我这个假小子后,才松口气,紧张地抛出一个怪异的白眼快步逃开;我偷了家里的五尺红布,在每个“战士”的左臂上系了一个死结,然后在后面看着他们跟另一个区的混混们“冲锋陷阵”;我在放学的路上,曾跟着两个“风情少女”去围打她们的情敌……我就是那样到处凑着热闹,但我跟她们不一样,因为我学习,而且不恋爱。 其实我心目中喜欢的是三个学习很好的男生,虽然他们每次看到我都扬着头视而不见,许晓晴坐在我旁边,戴着小眼镜,每次见到我都眯着眼睛笑笑,笑笑而已。 我终究不敌三心二意的狂妄懒散,坐进普通高中的冷板凳,茫然若失地看着黑压压的同学们沉闷不语,我知道我不属于我从前疯狂玩笑的那类人群,成长的顿悟令我自卑,萎缩成敏感而古怪的甲虫。 我喜欢的男生们都考进了全省最好的高中,还有许晓晴,他们的快乐好象意料之中,前途仿佛稳操胜券,我跟大家平静地通信,大家礼貌地回复,我总是把许晓晴写成徐小晴,引来他数次不满地提醒,现在还想不起,为什么这么简单容易记得的一个字总是提笔就错呢。 他向我汇报所有关于生活和学习上的事情,象个老朋友,每一次喜悦,每一个烦恼,他的信任成了我承受不起的牵挂,我一再向他提起初中时犯下的累累罪恶,他却一再声称,不许我再把那段玩笑的青春称为黑暗的历史,他说“谁都有嚣张无忌的时候,可那正是少女的妙处……”看到这里,我有点儿脸红,更加羞愧难挡,当时哪里是少女妙处啊,“街头太妹”还差不多。 我渐渐地恢复了学习的勇气,并在报刊杂志上发表了许多文章,我把这许多骄人的成绩告诉他时,只想通过他来证明,我不是从前的那个模样,然后他频频来信,写着诗,写着鼓励的话。 有时候在街上偶遇,初时的惊喜很快被彼此多时不见的陌生代替,有些朋友就是通信得来的,也许只能通信。 考进大学以后,我很出色,裹在孤独中的女孩一旦冲出重围,便一发不可收拾,我们的信却越来越少,许是我越来越不需要他的勉励与祝福,掌声与鲜花辅满脚下,我再无需证明,也无需惭愧什么。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把辉煌与辉煌前的黯淡都忘记成如今坐定身形后的宁静,无意中在从前的故纸堆里又见他的信笺,昔人早已不知何处,却依然引起我感激无数,又读起他曾经写下的诗句“不许你再提……那缕亮丽的清风,就是我的最爱”,天啊,我当年怎么没有看出来,这原来是一封纯文本的情书呢! 如果我还可以遇见他,我很想拥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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