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江古城一瞥 ——走云南之二》 慕容诗茵




  (一)
  作为一个现代人,我对“古城”的概念已经非常淡薄了,只知道那是古人曾经生存的一种与现代都市回然不同的空间,古人们为了防御外敌,用高高的城墙把自己围在里面,就如同穿上了安全的盔甲,所以对于即将游访的丽江古城,想象中早早耸立起一座雄伟的城楼,几百年风侵砂蚀的灰砖褐瓦,还有那厚重古朴的褪色城门。
  位于滇西北的丽江古城也叫大研古城,始建于元初,由纳西族木氏先祖主持修建,因其居丽江坝中心,四面青山环绕,一片碧野之间绿水萦回,形似一块碧玉大砚,故名“大研厢”。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大研却是一座无墙之城,没有城墙,也没有城门,只一座清悠的玉龙桥,把我们引入了古城中。古城北靠西山,面向东南,虽然已是酷冬严寒,那北面袭来的寒流却被山阻挡,偌大的古城象一个天然避风港,在冬日清朗的阳光下,泛着暖暖的熏意和怡然的沉静。
  我们进城的时候,古城刚刚苏醒,三三两两的游人在城内的小巷中悠闲地徜徉,街道两旁一排排的六合门慢慢地开启,已有那丝丝袅袅的乐曲声从门里溢出,仔细听去原来是傣族的葫芦丝吹出的《月光下的凤尾竹》,那幽婉低回的声音仿佛在娓娓述说着一个动人的传说。
  据说纳西族最初是个青藏高原的游牧民族,他们的祖先赶着牛群跟着草原飘荡,哪里的牧草丰美,他们就追逐到哪里,蜜蜂般地把草原看作是一片流芳溢彩的大花园,直到有一天他们来到大研厢。也许是这里的碧水青山诗画般地陶醉了纳西古人,也许是连年的迁徒使他们疲惫的灵魂突然不可遏制地想要依附于一个休恬地,也许就是那种“万里归来卜筑居”的思家情结,他们决定留在这里,不再远行,于是便有了这一座南丝绸之路的口岸及茶马古道上的古城。
  潜入街巷深处,却见一座座青砖瓦舍,飞檐琉璃,家家户户高墙厚门,间或有几缕遮掩不住的绿枝探出墙外。清幽的石板路细如羊肠,蜿蜒曲转,走进去如入蛛网,只剩下头上的一线蓝天,不一会,我们就已经不知道北了。于是茫茫然顺着那神秘的路径迂回蜿转,不期然,突然就柳暗花明,来到那豁然开朗的四方街上。
  (二)
  最是喜欢那石板路旁的一路碧水,孩童般轻快地跳跃着嬉笑着,穿墙过院,走街掠巷。纳西人告诉我们,在古城中,只要沿着水走,就不会走丢方向的。据说这水是附近玉龙雪山上融化的雪水,叫做玉泉水,由西向东一路走来,穿过玉龙桥,分东河、中河、西河三股支流潜入古城,再支解成无数股细流,漫漫渗入古城的每一条街巷。正是这丰厚的水,滋润了古城中的人,也使丽江古城被誉为“高原姑苏”、“东方威尼斯”。如此与水亲近的家园,一定是洁净的、清朗的,正如那水渠边浣衣的纳西族少女,婀娜的侧影溪水般清澈纯净,质朴和天然……
  我们的导游就是个纳西族姑娘,叫做和爱梅,胖胖的圆脸上,荡漾着一对时隐时现的小酒窝,她对我们说,纳西族人叫年轻姑娘为“胖金妹”,女人以胖为美,纳西族人认为胖壮的女人勤劳能干,因为纳西族人家的家务活和田里活都是女人们来干的。
  “纳西族什么样的男人才为美呢?”有游客好奇的问。
  “男人越黑越美”和爱梅认真地说:“长的黑的男人可靠”。
  大家笑起来,多么单纯的民族,多么直率和实用的审美观。
  “活都让女人做了,男人每天做什么呀?”有女游客忿忿不平。
  “男人们在家里棋、琴、书、画呀!”和爱梅说。
  “哇塞!”男游客们兴奋起来,纷纷恨不来此未娶时。
  于是就听见一片悠悠然的音乐飘飘而来,看见街边坐着一群陶醉其中的演奏者,导游说,这就是著名的纳西古乐,由古老的乐器演奏的古曲,定睛看过去,演奏者果然都是纳西族男子,一个个确实深沉凝重,高雅非凡。
  (三)
  渐渐地,临街的店铺都开了门,街区越来越热闹了,那五彩缤纷的商品、穿梭的人流、喧闹的空气,在渲染着喜庆的气氛,使古城像一个正在迎娶的新嫁娘。
  我们一家家小店地走进去。最为引人入胜的是那些经营民间工艺品的店铺,晶莹剔透的玉器,古色古香的乌铜走银,色彩鲜明的紫陶工艺品,古朴素雅的扎染、蜡染,使人疑为进入了艺术王国,在充满视觉美的世界中流连忘返。
  在一家店铺中,我被一幅木刻所吸引。画面上是一个傣族姑娘在月光下跳孔雀舞,那窈窕的身姿、玲珑的手臂,飘飞的孔雀衣,在黑白之间比衬出一种呼之欲出的轻盈,和令人欲共舞之的美感。
  “这是杨丽萍的孔雀舞吧?”
  我问店铺里一个正在聚精会神作画的人。他停下手中的刻刀,迷茫的眼睛看着我,脸上的肌肤泛着黑亮亮的光。这一定是个纳西族男人,我心里想。
  “我丈夫是个聋哑人,他听不见的。”
  店铺里还有个年轻的女人,她笑着迎上来:“是的,这是杨丽萍的孔雀舞,是我丈夫刻的,你看这刀法,很独特的。”
  我不懂刀法,只是被那个失去声音世界的手工艺人所吸引,看着他那一双粗糙的大手下,苍劲有力的刻刀,散飞出去的木屑,和慢慢清晰起来的美妙画面。我想到了同样失去声音世界的贝多芬,也许在真正的艺术天地间,只有心灵的感觉是最重要的,一个心灵中充满美感的人,才能成为美的真正的使者,将美带给人间。
  我买下了这幅画,同时也收获了一份真情。古城中有多少这样的手工艺人,他们在这里生存,在艺术的氛围中,在灵秀的地域里,他们在这里创造着美、播种着美,也在用美陶冶着自己的人生。
  置身于这一片古朴而充满生气的古城中,心中鼓动着一股温情,我为这一片土地所吸引,我被生存在这里的人们而感动。我想买一件最能代表纳西族人的工艺品,在我的世界中,深深留下这个民族的痕迹。
  和爱梅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对我说,买一个我们纳西族人的图腾木雕吧。纳西族人的图腾为青蛙,因为古纳西人四处游牧,人口稀少,而青蛙是繁殖力很强的一种动物,纳西族人希望自己的民族昌盛,所以把青蛙奉为神灵。于是我买下了一只树根雕刻的青蛙,那是一只正在腾越的青蛙,两只突出的大眼睛充满期待地望着蓝天。
  回望这座无墙的古城,我似乎看见勤劳勇敢智慧的纳西族人正敞开胸怀,接纳来自四面八方的先进思想,充分地发展自己;看见那支碧绿清澈、生机勃勃的玉龙泉水轻轻跳跃着汇入金沙江、汇入长江、汇入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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