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的妻》 江南游子




  妻今年整三十。
  从恋爱到婚姻到生儿育女,至今整整十三年。这十三年里,恰好一半是离,一半是合。恋爱的时候,恨不能时时缠在一起,却偏天各一方。而今不想成天的厮守,又偏一天到晚的面对面。生活总是以愿望相反的面目出现,这毫无办法。
  认识的时候,妻十七岁,这是个多么容易上当受骗的年纪啊。那时候的妻有一张懵懵懂懂的脸,一看就知道涉世未深,分不清真情假意的那种。想当年本来只是想逗她乐而已,谁知道心一软,就把自己全部搭上了。我习惯于计划周密地开始做某事,却往往做着做着,就变了味。这是我至今未能成为个伟大骗子的根本原因,虽然我具备了成为一个伟大骗子的全部潜质。
  妻是个很平凡的女人,相貌平凡,才智平凡,思想平凡,工作平凡,连嫁的丈夫也平凡。倒是与我很合衬,所以至今她没有埋怨过半句鲜花插在牛粪上之类的话。平凡得没有朋友,没有爱好,没蹦过迪,没泡过酒吧,没酷过,没蔻过,没有流行过。就知道一下班就往家里赶,吃完饭就给孩子讲故事看电视,守着一亩三分地,过得陶陶然。就连看着皱纹增多,狠下心去包月做美容,也是两天打鱼三天晒网,鲜有坚持做完的时候。如果我对她说,今天我看孩子,你随便找个朋友玩去,她准得茫茫然不知所措。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
  妻也是个很烦的人。她成天一下班的就往家赶,害得我也不好意思,下班后赖着不回去,想和朋友多说几句废话的时间也没有。偶尔有应酬,也是一会看一下表,急急匆匆的样子,不敢回去得太晚。因为如果我不回去,她就成宵的不睡觉,等你回去一看,整个人疲惫得都变了人样。害得你玩也不敢玩得尽兴。
  我们家有两个跟屁虫,孩子是个小跟屁虫,成天跟在她妈屁股后面,妻是个大跟屁虫,成天跟在我屁股后面。夜里下雨了,我到厨房阳台看雨去,她就跟在后面看。我跑到屋里的窗台前看,她又跟在后面。我再到大阳台上看,一转身她又跟在了后面。一回到家,她就如影随形,跟个克格勃似的,死跟着我不放,好象离开我的距离超一米,她就不知道怎么生活了。害得我上网去,想找个妹妹聊会天也不敢。娶个以家,以丈夫为中心的女人,真是脑袋大。
  成家后,我的作息时间完全改变。以前夜里十一点,生活才开始,现在夜里十点,睡觉就开始。要是让她先睡,我再看会电视,她根本就睡不着。有时候看足球直播,看到凌晨三四点,一回房,人家还在烙饼呢。和以前的朋友说起我现在夜里十点就睡觉,他们都说我变态。唉,可怜天下妻子心,她的手要是够不着我,她心里就不踏实。
  好男人是怎么产生的,那都是让妻炼出来的。用爱用关怀,把你紧紧缠绕,烦死你,腻死你。让你偶尔想起单身时的那些狂放不羁,在她的绵绵密密的目光里,被压得渐渐的一点也泛不起来。爱就是束缚,深陷其中,也就无力挣扎了,甚至连挣扎的念头也没有了。
  这就是我三十岁的妻,人旧了,情也醇了,难离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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