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静的出生,平静的成长,平静的生活到现在。曾多想随那些深居的隐士,沾染一点质朴的透明与纯粹的宁静,甚至自豪自己拥有的平和。 其实,那是一个与我无关的年代,一些发生在我生命之外的事情。那个与生命交互的年代,已不再是简单的数码,而如一枚规整的血色标签,竖立在生命的记忆中,稍有触碰,便是惊心动魄的痛楚,能唤醒一场尘封的往事。于是,就在这一天,我睁开眼,看到的是一点一滴鲜红凝结的沸腾大海,无边无际的接连燃烧着的天空;润湿的空气,被血浸渍一般温热,腥腥的。我知道,我已无法在走入历史时,仍旧平静地做一名轻松的看客。 母亲说,那是一个在烈火中永生的年代。我想,我永远也不会真正明白怎样才能叫做在“烈火中永生”。因为永远无法深切地体会到江竹筠烈士十指被钉入竹签时撕心裂肺的疼痛,尽管白公馆审讯室里放着的那些似乎仍血迹斑驳的刑具一目了然;因为永远无法真切地感受到小萝卜头从压抑、阴暗的牢室里放飞心爱蝴蝶时天真的快乐,尽管我也能以从前小萝卜头的方式从囚室的栏窗向外张望;因为永远无法看到许云峰大义凛然赴刑场的威严、慷慨,尽管我能从红岩的简章中读到他有多么英勇无畏。一个在烈火中永生的年代,岂是冰冷无痛痒的物,残酷阴暗的建筑,以及行行滴血滴泪的字句就能描摹完全?走入它,需要丢弃太过清静的心境,勇气十足地踏上曲折的历史,不惜泪流满面,也定会泪流满面。那实是一个悲伤且激动的年代。 有爱,有恨,有崇敬也有鄙夷,我却不是一个能泪流满面的人。清楚地记得小时候曾满怀崇敬地为烈士献上亲手制作的小白花和熨烫得平平整整的红色领巾。是的,那是一种绝对单纯的崇敬。肃立于苍松翠柏环围的陵园中,庄严的心痛与愤怒,重压着每一颗跳动的心。我崇敬,因为知道他们值得崇敬;信仰,因为知道真理值得信仰。但我不敢说,我已经完完全全清清楚楚地理解了绣红旗时,她们献上的那一份对党对祖国的赤诚之心;《把牢底坐穿》诗中流露的无畏与坚毅;夏明翰吟出“杀了夏明翰,还有后来人”的执着信念。强烈震撼我的,绝不是那高耸的纪念碑,那随风飘动的红领巾,那扎制精美的花圈,而是一种从52年以前就弥漫开来的红岩精神。 从前的作文中也曾写过这记录悲伤与愤怒的特殊日子,那时侯写得慷慨激昂,强烈有力。而如今,我更愿意将所有的激动淡淡地流出,淡而不平静。只是认为红岩精神本就是以一种潜移默化的方式在感动着人们,教导着人们;在这个越来越纷繁的社会慢慢浇灌它的凝聚力。正如酒越醇越香,红岩精神也将被时间磨砺得更加棱角分明。 每年的11月27日,重庆的天空总是阴沉,替每一位像我一样不会泪流满面的人撒下热泪,献给烈士;不是咸的,却是从心底最深处涌出。这一天,看着身后流淌过去的时间,班驳的;红色淡去的时候,有一种浓厚的精神也在每一个人的心中酝酿,我真的,不能再选择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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