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多乐器中,我偏爱吉他和口琴。倒不是因为这两样乐器有格外动人的曲目,只是因为它们的声音,或者说仅仅是名字就让我想起凉风习习的夏夜;想起悠远的夜空中闪烁的繁星;想起月光;想起深埋在记忆中的身影和笑容,想起一切已经在岁月中渐渐开始模糊的风花雪月的事。 不知现在的年轻人以玩什么为时髦,大约应该是电脑之类吧!我们十八、九岁时,如果有谁会弹吉他,那是相当令人倾羡的;尤其是男孩子,穿件简单的恤衫,一条旧牛仔裤,足登一双干干净净的白色球鞋,怀中一把吉他,目光闪烁地望着远方,一边熟练地弹拨着琴弦,一边用刚刚经过变声期的年轻的歌喉唱着《春夏秋冬》或是《毕业歌》,那一定会引得不止一个女孩子芳心暗许的。所以在我的心目中,吉他是与爱情联系在一起的。那丁冬的和弦有节奏地坠落在心中,那些走过我生命的匆匆的过客就会穿过渺渺的时空,再度前来与我相见。 与吉他相比,口琴更多的是给人一种宁静甚至伤感的韵味。张爱玲的小说《金锁记》中有一段描写女主人公七巧因为一生悲苦导致她畸形冷酷的性格,连女儿长安好不容易得迂一个两心相许的男人也要遭到她蓄意破坏。长安在听到她母亲告诉那个她爱的男人她吸鸦片的历史时,默默地转身上楼,“走向一个没有光明的所在。” 在寂静的夜里,长安吹着那首《Long long ago》。每次看到这里,我都会情不自禁地黯然神伤。我能看见一个绝望的少女哀怨而悲苦的身影,听见青春破碎的声音,我能听见那忧伤到极点后反而现出一种平静的口琴声,茫然地飘在那没有希望没有活气的暗夜的空气里。 口琴还会让我想起旧日的友情。在我的想象中,口琴总是为了别离而吹响的;或者也有意趣相投的朋友在清凉静谧的月夜,动情地吹,投入地听,默默地分享那种心意相通的惬意。 有一首不太流行的歌,我非常喜欢,歌名记不得了,只知道是电视剧<<凯旋在子夜>>的插曲: 当我躺在妈妈怀里的时候 常对着月亮甜甜地笑 它是我的好朋友 不管心里有多烦恼 只要月光照在我身上 心儿象白云飘啊飘…… 歌曲的伴奏好象只是吉他和口琴,柔和的女中音衬着吉他的清韵和悠悠的口琴声,令人经年难忘。 对于一般人来讲,音乐是属于年轻人的,吉他或口琴更加只是年轻人的专利;工作的压力,家庭的负累,青春将逝红颜渐老的悲哀与无奈使人慢慢将音乐忘怀了。我对周围的同事甚至朋友都是羞于表露我对音乐、对吉他和口琴的这种莫名的喜爱的,因为非但别人,即使是自己也会对自己说:“那时候多么幼稚啊!” 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多么怀念那些幼稚的时光,多么舍不得那些为赋新诗强说愁的日子。偶尔窗外飘来悠扬的吉他或口琴声,我都会凝神细听,在若有若无的乐声中仿佛看见葱郁的树林,清冷的星光,年轻的我踏月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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