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减肥旧话》




刚到广州的时候和同事在郊外租了民房暂住。同事白胖,很富贵的样子;我那时刚刚背井离乡,不好意思猖狂,就心甘情愿地黑瘦。同事惯于向更多的同事夸耀她的厨艺之精良,大家总是笑:“行了,一看许敏那样就知道你水平高不到哪去。”弄得我很是惭愧。
母亲天天看广州的天气预报,立冬过后的气温还不低于30度(摄氏),电话里的声音就非常焦虑:“一年四季那样,不把人都烤干了吗?”
“那才好呀,人家都以瘦为美。”我不知道多怡然自得。直到有一天同事们忍无可忍地说:“你长胖了好多啊!”赶紧买了体重计回来称了一下:天,天啊,足足15斤呢!那阵我们已经搬进了公司宿舍,群众发挥了充分的想象力跟我描述15斤折合成大米、面粉、猪肉的样子……这个本来担心被饿死太可怜的下岗女工痛苦决定:减肥!
彼时正流行“再青春苗条素”,创始人的美丽头像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地耸立在街头巷尾,俺自然是“随波逐流”的,倒没指望几个疗程后象她那样光彩照人,恢复本来面目就好。没想到那些魔鬼药丸吃下去人就正常不了了——先是和卫生间别无选择地缠绵不已,然后觉得站着不是,坐着不妥,躺着也不对,不知道怎么折腾的好;再下来就是头发一根根变得极有个性,没事都往上竖着,幸好没戴帽子,否则一路拣都拣不及;至于脾气之大,更不用提。
屋子里住了一个潮州女,贪吃成痴,稍有空闲就拼命进补,鲫鱼一烧两条,饭一吃三碗,汤一喝整锅,一餐的分量够我吃上三五日不止,偏偏她瘦若纸片,小腿肚草履虫似的的扁平。总是我在一边跳绳做操,她在一边大咀大嚼:“看你多累啊,要减肥就象我这样多吃多喝……”
如果打人无罪,她那身小骨头早被我重做排列组合了。非人摧残将近两个月,瘦是瘦了些,眼却不能聚光,一副随时准备给人拯救的恍惚样。见了就被问:“怎么了?想开点,不要为难自己……”
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中央电视台宣布“再青春”“对心脏有损害”……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个消息就松了一口气,一点都没去想自家的心脏健康与否。
很快的同志们又惊讶开来:“啊,怎么反弹得这样厉害?”这一次被推荐使用“纯中药制剂康尔寿”。看了一下说明,专家从猪身上得到的启发,猪的肥膘都可消除,人那点多余斤两,当然不在话下了。跟个虔诚的宗教信徒似的按照“营养食谱”这个“随意”那个“适量”,休息天也不偷懒,早早起来冲一大杯减肥茶喝将下去再睡。每天在体重计上称十遍不止,指针稍有偏移,尖叫声吓得老鼠一头撞在茶几腿上的事也发生过;原封不动,就跟被招了安的草寇般满脸沮丧。
还没怎么着呢,“风暴”、“丽人”等一干奇怪的名字铺天盖地而来,地方电视的导购节目甚至让MICHAL·JACKSON 收举某品牌咿呀歌吟——当然是拼凑的,他老人家拍的广告在这种小地方播放,简直是为了扶贫呢。就是不知道地址,要不给那黑人哥哥举报一把,让他告状去。
俺估计也是“脑生反骨”的一类,凡事一成流行,就开始反思它的不好,细细想想生命如此短暂无常,花那许多的钱和精力去折磨自己,为什么呢?真是一点人文意义都没有,于是宣布:从现在起不减肥了!同志们走啊,去重庆火锅城,高热量高脂肪高胆固醇,让它们去死吧,那么多毛病为什么人家天天爆满?
早先被禁锢的对巧克力、冰激凌、鲜奶油蛋糕的眷恋一发不可收拾,还有被广东人视若珍宝的榴莲,据说“一只榴莲十只鸡”,一个夏天吃掉一个养鸡场呢,罪过。口服大饱,人却没有什么变化,倒是自家死心塌地地自称“肥妞”,别人就说:“你很肥吗?不觉得啊,只是比较结实而已。”
哎,这是拿郑海霞跟我比呢,俺的理想可是踏雪无痕,弱柳扶风……想当年,算了,当年有什么好想的。
其实天下的道理都相通——你越是紧张越多讲究,越容易事与愿违。
自然、自由地生活,才是正常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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