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三,二,一。 尖锐的一阵铃声。长长呼了口气,我拿起小毛巾拭了拭额上的汗,靠在椅子上浅浅地无厘头的地笑着。手中的毛巾有着天一样的蓝却少了几丝云,于是也便少了点天的灵气却多了份人工的呆滞,像我。 前排的男生转过身咧着嘴露出一口四环素牙笑着说,回家要把所有的书全烧了为自己委屈了那么就久解解气,满脸天真的得意。望着他那张有点可爱的脸我忽然脑子有点短路,我知道如果是我我是绝对下不了手也许我会哭,望着那么的一堆书我会忍不住。 那么委屈的三百多天日子。 那么长的上学放学公交车上漆黑的夜。 那么凉的车窗缝里透进来的缕缕没人气的风。 那么涩的被窝里压抑着的无由来的莫名的泪。 监考老师的手小心抽过桌上的填的满满的答卷发出呲啦的轻轻的声音,我把浸透纯净水的毛巾展开来盖在脸上不去看,前排男生好奇的问着假期里的打算,我茫茫然的摇着头说不知道。 揭下的毛巾是一小块有棱有角的天,被割的规规矩矩的整齐,面对着它我做着可怜丑小鸭飞翔的梦,却忘了我仍站在泥泞的池塘边脏兮兮的身影。 开大门的铃声还未响,我只好倚在考场外的栏杆上居高临下鸟瞰着外边色彩斑斓深深浅浅层层叠叠的像极了池塘里一大片夏日的浮萍的阳伞发呆。有一把淡水蓝色的伞我想那也许就是我那等待的汗流浃背的母亲。 我曾把母亲的厨艺称作野兽派因为她勺下的粥总是插上一大把的竹筷却能静如止水而筷子也总能玉树临风尽显风流,桌上的炒菜也是时不时的黑着身子光溜溜的躺在亮闪闪的盘子里大力宣扬种族平等,而众望所归的红枣银耳也常常是大片大片体态臃肿的银耳相互推着挤着把几颗瘦巴巴的红枣吓的不知去向恰好为中国的计划生育做了免费宣传。 我一直很诧异我是怎么长这么大而且看上去还是比较健康,虽然矮了一点点但还不至于造成视觉障碍。可是现在我却非常诧异在住了三天的宾馆之后居然还不止一点的想念母亲的饭菜,想念那一点点熟悉的属于母亲的糊焦味。 我想高考是让我有点或疯或傻了。 楼外运输答卷的车子缓缓挪了过来,门旁的父亲母亲们很自觉的让开一条路行着注目礼让我想起小学课本上的那篇唯一灰色调的《十里长街送总理》我想我的语文基础还是很不错而中国的应试教育还不至于很不成功。 我还看到了被家长们绕成的罗马斗兽场困在中间的班主任,忽然觉的点对不住她。 我不是老师们所想像的那个乖巧听话认真勤奋的好学生,从上高中起。我把小说垫在政治课本下假装认真的听课,我花整整一个晚自修写一篇篇幅不长的随笔不写作业,我打手电生吞活剥课本上的公式是为了第二天的测试可以掩人耳目蒙混过关,我把语老的朗读声当作催眠曲埋伏在高高堆的课本后补充睡眠…… 这个孩子能把自己管的很好。这是班主任对我的父亲母亲所说的最经典的一句话。我微笑着庆幸着惭愧着。 我不知道我能说什么。 那么好吧,我是一个乖孩子,我不说粗话我不迟到我不跷课我不……我见了熟人总是微笑着说哎你好你好,只是有点内向有点害羞有点不善于表达。这是他们眼中的我。 内向?!同桌一声怪叫,你?! 班主任是教政治的,总是总是说事物具有普遍性和特殊性我们应该用重点论和两分法去分析,但她却忘了解剖我这只小麻雀,她忘了把感性思维升华为理性思维了。 好孩子此刻乖乖的站在栏杆旁静静的晒着太阳一言不发,虽然盯着大门上的空隙内心蠢蠢欲动却始终没忘了自己是重点高的学生,面对广大的人民群众应该表现出良好的素质。她撩起身上白T恤的袖子镇定的凝视手臂上白与黑的美丽阳光涂下的分界线,一边思考着她喜欢的卡通片在六点整还是在六点十分是屏幕左上角贴着蓝色方块的节目台还是白色的海鸥标志的。 吱嘎的一声,打断了好孩子的思路,她犹豫着汇进人群学小蝌蚪去找妈妈。她想她应该抹上满面微笑钻到母亲淡水蓝色的伞下挽住母亲的胳膊轻轻的说,妈,走吧。 如果伞微微向后倾着,她抬起头,还可以望到一片淡水蓝色像小毛巾一样的天空。 一片未曾切割过的漾着白色细腻泡沫的蓝蓝的天空。
2001-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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