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亨索伦家族,一个德意志皇族,这个家族先是统治普鲁士王国,最终统治了统一的德意志,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他们强大、纪律严明的军队为普鲁士赢得了军事上的优势。从来就不喜欢为大多数人所欢迎的政权形式,但是他们有着簿记员和监工般清醒的头脑,在巴伐利亚维特巴赫家族维特巴赫家族,德意志历史上一个从巴伐利亚发源的王朝,这个家族曾有三位成员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 霍亨索伦家族的疯狂血统污染这个家族之前,他们的确为宽容的事业作出了一些有益的贡献。 在某种程度上,这也是实际的需要。霍亨索伦家族掌管的是欧洲最贫瘠的土地,一片由沙地和森林组成的荒原,只有一半地区有人居住。“三十年战争”使他们濒临破产,急需人力和金钱重新开创事业,于是他们便到处搜罗,不论种族、信仰,也不管过去的身份如何低贱。腓特烈大帝的父亲是个粗人,言谈举止像个运煤工,个人品味如同酒吧侍应生,可他会见外国流亡者代表时,却能变得温文尔雅。对于与国家重要统计数字有关的事情,他有一句座右铭:“越多越好。”他仔细地搜罗各个国家的被废黜的继承人,就像搜罗那些身高六英尺三英寸的掷弹兵给他做警卫一样。 他的儿子则完全不同。他非常有教养。父亲禁止他学习拉丁语和法语,他却偏要钻研这两种语言。他喜欢蒙田的散文,不喜欢路德的诗;喜欢爱比克泰德的智慧,厌恶《旧约》中那些预言家的无知。他的父亲恪守《旧约》的教义(为了让儿子学会服从,他命人在儿子的窗前将他最好的朋友砍头),却没能让儿子接受当时的路德派和加尔文派牧师大加赞赏的那些正直的犹太理想。他认为,所有的宗教都是史前的恐惧与无知的残存,是被一小撮狡猾无耻的家伙培养起来的一种奴性状态,这些人知道怎样利用自己的优越地位,惯于损人利己。他们对基督教很感兴趣,对基督本人更感兴趣,但他研究这个问题时采用的是洛克和索奇尼的方法。他是个心胸开阔的人,至少在宗教方面是这样。在他的国家的确可以吹嘘“每个人都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寻求拯救”。 他这种聪明的说法,为他后来在宽容方面进行的试验打下了基础。例如他下令说,只要某种宗教的传播者是正直守法、生活正派的人,这种宗教就是好宗教。因此,所有的教派都应该享有平等的权利,国家不应该干涉宗教问题,只要充当警察角色,保持各个教派间的和平就可以了。因为他真心的相信这一点,所以只要求他的臣民服从于、忠实于上帝,并把评判他们的思想和行为的最终权利交给上帝,因为“只有他了解人的良知”。而他(国王)对上帝不应该有任何想法,觉得他(上帝)需要人类的辅佐,误以为可以通过实施暴力和残忍来推行神的旨意。 就这些思想而言,腓特烈比他的时代超前了两个世纪。他同时代的人大摇其头,不理解国王为什么要在首都的中心地带给天主教徒一块土地,让他们建造自己的教堂。大多数的天主教国家都把耶稣会赶了出来,他却要保护耶稣会,于是开始有人暗中诅咒。他说种族和宗教毫不相干,每个人只要缴纳税款、依法服役,就应该享有完全的信仰自由,这时便有人认为他已经不是基督徒。 这些批评家们此时生活在普鲁士的疆域内,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国王陛下精通名言警句,在皇家诏书上面乱批乱注,故意卖弄,得罪了陛下可不会有什么好处。 不过,事实上正是这个开明的君主,这个统治了三十年的独裁者,让欧洲第一次尝到了近乎完美的宗教自由的滋味。 在欧洲这个偏僻的角落,新教徒、天主教徒、犹太人、土耳其人和不可知论者生平第一次享有了同等的权利。喜欢穿红衣服的人不能对喜欢穿绿衣服的人指手画脚,喜欢绿衣服的人也不能对喜欢红衣服的人说三道四。那些到尼西亚去寻找精神安慰的人,也得和那些将罗马主教视为魔鬼的人和平共处。 腓特烈对自己努力的成果很满意吗?我表示怀疑。他觉得自己不久于人世时,叫人把自己忠实的狗带进来。在最后的时刻,它们似乎是“所谓人类”更好的伙伴(陛下是位不俗的专栏作家)。 他就这样离开了人世,又一个超前于时代的马可·奥勒留。像他的伟大先辈一样,他为后人留下了一份很好的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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