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对了,露西娅,”次日午餐时我问她,斯谟织的毛衣织好了吗? “快了。”露西娅告诉我说。 “你准备什么时候送给他?” “圣诞节的时候吧。” “你给伊拉 “为什么?”我问道, “圣诞节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那么,你说什么时候送给他呢?” “你知道下星期六是什么日子吗?” “我记不得了。” “圣尼古拉斯日。” “啊,是吗?” “让我们为他举行一次聚会好吗?一次特别的聚会,那种他在孩提时肯定参加过的聚会。” “好主意!” “太棒了!”费里茨插话了,“嗯,你很久都没有出过这么好的主意了!但我有个建议,让我们把它搞成一次孩子们的聚会。” “为村里的孩子们?” “村里的,还有其他的孩子们。 “其他的孩子们指谁?” “那些未曾有过快乐时光的少年们,诸如伦敦塔里的小王子们。亨德里克可以告诉我们是哪些孩子,他们人数肯定不少。” 我想了想后,提出了一些人选。 “当然,”我说, “有伦敦塔里那些被他们的叔父害死的小王子们,还有在监狱里失踪的王太子——玛丽·安托瓦内特和路易十六的儿子,以及在美国出生的第一个白人孩子弗吉尼亚·戴尔。还记得吗?她与那些殖民者一起失踪了。还有卡斯帕·豪瑟。加在一起已经有好几个了。” “儿童十字军中的孩子们是不是也应该算在内?”吉米问道。 “是的,”露西娅说, “还有那些跟随着花衣魔笛手走了的男孩女孩们?” “但是,别忘了,”费里茨提醒说, “我的房子可容纳不 下这么一大群人,我们只能接待15至20人。” “我们去租范·贝弗伦的大厅好吗?他们只在春季时在那 里修理浮标。”露西娅建议说, “是要邀请所有的孩子们吗? 其实用不着邀请每一个哈默尔恩的孩子们。我看请12到14个 就足够了,再加上5—6名儿童十字军和12个左右我们村的孩 子们,这样会使其他孩子感到随便些。” 下星期六的聚会就这样说定了。 我们首先去问范·贝弗伦能否用他的大厅为维勒城的孩子们搞一次圣尼古拉斯节聚会(我们没有提其他孩子,这样做可 能更明智些)。然后,便开始着手准备,我们要让这次聚会使不幸的小客人们至少可以暂时忘掉他们在人间的可怕遭遇。 乔对这类事情很在行,她知道我们应该给这样的客人准备些什么食物。 “根据这几天的天气情况来看,”她说,“那天晚上可能会很冷,或许还会下雪。因此,我要让他们先喝荷兰豌豆汤。医生不止一次地给我讲他母亲是如何做这种汤的,我就不信我做不出来!此外,孩子们一定希望餐桌上有炸肉饼,因为在他们看来,没有肉饼就不能算是聚会。如果能搞到足够的鸡,就做炸鸡肉饼,否则只能做普通的炸小牛肉饼了。当然,还得有冰淇淋,人多需求量大,恐怕我做不过来,你们还是到米德尔堡去订购吧,我担心我的冰箱没有那么大。这些还不够,还要多准备些造型生动的小饼干。我提早动手烤制就行了。还要有橙子、苹果、糖果,以及你们称之为‘阿月浑子’ 的那种东西。记得我们小的时候都玩过——但只有在正式的聚会上才有,一些小巧的彩色纸卷,里面有一个有趣的小帽子和一句有趣的诗句,还有一个玩艺儿,你一拉,纸卷就会发出 ‘嘭’的一声响。” “爆竹,”吉米解释说, “在美国,我们叫它爆竹或好运棒。我小的时候没怎么玩过,我的家人虔诚信教,不让我参加聚会。 “还可以准备些纸雪球,因为聚会后我们不必打扫大厅,可以留给范·贝弗伦去打扫。要有一个真正的圣尼古拉斯和带着木棍和礼物的茨瓦特·皮特,让坏孩子挨木棍,让好孩子得 礼物。” 接下来是一个非常忙碌的星期,我觉得我们从准备工作中得到了极大的乐趣,甚至超出了后来孩子们从聚会中得到的乐趣。特别是吉米,她没事可做时总是显得烦躁不安,而现在,为了采购我们所需的东西,她整日开着车往返于米德尔堡和维勒之间。费里茨更不愿意放弃这次有趣的活动,他干脆打电话给阿姆斯特丹的办公室,说他本周不去工作了。而且他还特意请了一个业余演员朋友从阿姆斯特丹到维勒来,扮演我们聚会时的圣尼古拉斯。这位朋友是个报社记者,他恰好有几天假没有休,正好可以来参加我们星期六的聚会。费里茨自告奋勇扮演圣尼古拉斯的黑人奴隶,人们都叫这个仆人“黑人皮特”。露西娅不是忙着给伊拉斯谟织毛衣,就是帮助乔做造型饼,饼的图形有士兵、水手、船、房子,以及孩子们能想到的各种东西。 费里茨和吉米可以说是洗劫了米德尔堡的所有廉价商店,很快,我们准备的礼物足可以送给一支小型部队的人了。我们没有把所做的一切告诉伊拉斯谟,因为我们还不想过早揭开圣尼古拉斯晚会上各项活动的神秘面纱。只是向他解释说这次邀请的人比以往多,无法在费里茨家就餐,请他不要感到惊讶。我们请他去范·贝弗伦的住所,并向他保证那里会很舒服,我们将在聚会前3天就开始在大厅生火,以烘暖房间。 由于特别想让伊拉斯谟觉得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我专门去了米德尔堡图书馆,查阅了那里的几本老食谱,抄录下16世纪豌豆汤和造型饼的制作方法。 制作造型饼需要以下成分: 面粉150克(约3/8磅) 黄油50克(约1/10磅) 杏仁12.5克(约1/36磅) 丁香粉2.5克(一大撮)桂皮粉半茶匙 少量肉豆蔻还有5克糖渍水果(糖渍柠檬皮 最后是一大汤匙牛奶以及100克的红糖(1/4磅) 大羹匙) 牛奶里放进糖,再把杏仁去皮切成较大的丁,把糖渍水果切成小条。然后把上述各种成分揉成一个生面团,把面团压进刻有各种图形的木板模子里。取一把锋利的刀,刮去露在模子外面的生面。把用模子压出的各种形状的饼摆放在撒了干面粉的金属托盘里,放进已经预热好的烤箱内,用文火烤至呈浅棕色(约15分钟)。取出托盘,让小饼冷却,然后就可以端上餐桌了。(《荷兰北部烹饪》1617年) 这本烹调书还介绍了真正荷兰豌豆汤的制作方法,代稍晚了一些(公元1639年)。 2只猪蹄 500克香肠或50克黄油(1磅香肠或1八0磅黄油) 1/2品脱的干豌豆 4夸脱的水 少量的盐 4头青蒜 1把芹菜叶 1个芹菜心 只是年 将豌豆洗净,用冷水浸泡一夜。第二天上午把豌豆用小火煨2个小时,直到豆子酥烂,注意一定要用文火慢慢地煮。然 后把煮好的豌豆用筛子过——下,放人猪蹄,再煮一个小时后, 把事先用叉子扎出许多窟窿的香肠也放进汤内,煮半个小时,捞出香肠,等到端上餐桌前15分钟再把香肠放人汤内,因为香肠要与汤一起吃。然后将切成小块的蔬菜放人汤内,用文火慢慢地炖,直到肉与骨头分离为止。如果有必要,可以不时加一点水。等到汤里没有了成块的东西时,汤就做好了。 食谱就是这样写的,有些麻烦,这表明我们的祖先比我们时间充裕。乔要我们不必担心,她可以轻而易举地按食谱做出来。 鉴于我们为大人和孩子们准备的一大碗这样的汤相当于一顿三道菜的晚餐,我们放弃了原先汤后上炸鸡肉饼的计划。 星期四吃早饭时,我又想出了一个好主意。费里茨已经结识了几位美国人,觉得他们很好相处。干吗不请一位美国人来参加这次特别的晚会呢?有些人特别喜欢孩子——像本杰明· 富兰克林,这位18世纪最有教养的人,他的机智、他的知识迷住了每一个与他接触过的人,无论年轻人还是老年人,无论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都高兴与他交往。 这时候才向他发出邀请可能太迟了。倒不是因为他会计较是临时增加的客人,他不是那种人。而是因为我实在不清楚我的邀请函该通过什么样的途径送出去的。不过,试一试总没有害处。那晚市政厅门前的那个石狮子下又被放进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本杰明·富兰克林的名字——避雷针的发明者和名著《实现道德完美的规划》的作者。 大多数欧洲人对美国的历史不像对格陵兰的历史那样熟悉,因此我准备了一份富兰克林博士的简介,以便参加我们的圣尼古拉斯晚会的荷兰邻居们了解他。 本杰明·富兰克林生于1706年(应该是1月)。他10岁的时候,很有可能见到过一些生活在克伦威尔时期、并亲眼目睹查理一世走出通往他的断头台的那扇大窗户的人们。当他于1790年逝世时,他曾帮助撰写的《独立宣言》已经发表了14个年头了。因此,他的一生跨越了欧洲封建主义垂暮之年和美国民主制度初创时期。 就寿命的长短而言,富兰克林与许多也活到了74岁的邻居们没有什么差别,但他对周围事物的认识和对生活的热爱却与其他人截然不同。另外,他不仅注意观察所发生的一切,而且他思维敏捷的大脑使他能够正确地看待所发生的事件。除此之外,他还具有令人愉快的幽默感、友善和现实的世界观。这 一切使他有可能为公众服务60年,而从未对他的同胞失去过 信心。 、 富兰克林热爱他的美国同胞们,也从他们那里得到了回报。他们给予他极大的荣誉,尤其是在他晚年的时候,常常把他当作崇拜的偶像而不是一个普通的人。但是,富兰克林很明智,知道自己一生中最大的抱负——使盎格鲁一撒克逊世界保持合作——破灭了,而且再也无法挽回了。然而,他的哲学家的思维方式不允许他对无法挽回的事情抛洒无谓的泪水。当然,假如他的目的真能实现(他会更高兴的),这个世界也许能够避免几十场战争。 通常,对于一个伟人,我门看到的是他一生中某段特定的时间。我心目中的富兰克林是位一个人能做十几个普通人所做的工作,而当事情进展顺利后便退出活动、静等结局的老人。他并不满足于安度他应该享有的平静的、受尊重的晚年生活,而是又开始了新的探险。他在精力上和精神上表现出的活力给人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以至于许多人怀疑他可能从他在宾夕法尼亚腹地的印第安朋友那里学到了长生不老的秘诀。 尽管从他父亲第一次越过大洋以来,轮船的状况有了很大的改进,但在18世纪后期,远洋航行仍是一件苦差事,而且中充满风险。可是一旦受到责任的召唤,年迈的富兰克林博 ±仍然义无反顾地挺身而出,由他年轻的孙子作为秘书,乘船前往法国去募集起义所必需的资金,使这项事业不致因缺少资金而被断送。 他们终于平安抵达巴黎。在自己的食宿费用还没有着落的情况下,富兰克林却成功地与法国政府取得了联系,并且说服了这个已经陷入财政困难的政府放弃一项5000万法郎的投资(政府并没有这笔钱),这项投资对于我们的事业就如同上次世界大战初期试图保存自由的捷克斯洛伐克一样毫无希望可言。 这句话有些过于冗长,但它却总结了整个情况。在北美,国会软弱,没有足够的权力把其意愿施加给13个殖民地。殖民地之间的仇恨远远超过了对共同敌人的仇恨。华盛顿将军的士兵们急需生活必需品,他们甚至考虑过接受任何形式的和平条件回家去,不愿再继续打这场毫无获胜希望的战争。至于富兰克林的同僚们,美利坚合众国其他肩负着神秘外交使命的代表们,却正在欧洲到处活动。 他们各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想方设法实现自己的图谋,对彼此的成就妒嫉万分。因此,他们花大量的时间诽谤在巴黎的同僚们,根本没有人费心去为华盛顿将军手下那些挨饿受冻的志愿者们筹集他们急需的枪支和大炮。 失望与不幸接踵而来。富兰克林惟一活下来的儿子(富兰克林曾对他寄予厚望)成了亲英分子,加入到反对这场战争、背叛自己祖国的行列中。与他同甘共苦的妻子也去世了,而他自己正经受着胆结石这种痛苦疾病的折磨。 但富兰克林没有抱怨。他一踏上法兰西的土地,便严格、细致地按照计划开始行事。半个世纪前,他正是以这样的工作作风创办了费城出版社。作为一个饱经风霜的社会活动家,他精心策划了如何向凡尔赛宫顽固的官僚们发起攻势。为避开那个吵闹混乱的地方,他在附近的帕西住了下来。在那片宁静郊 区的一所朴实、隐蔽的住处(一位法国银行家朋友租给他的)里,他单枪匹马地进行了巧妙的游说活动。当英国政府尚未意识到他已到了大洋彼岸时,法国已经肯定地站在了大西洋西岸起义者的一边。我们争取自由的战争胜利了。 我曾前往那幢坐落在雷芒德街和辛格街拐角处的小屋(顺便说一句,这是第一个装上避雷针的法国房屋)朝觐。我曾坐在帕西的咖啡店里,老本杰明作为我国使节期间肯定到过这间咖啡店。我似乎看到他从狭窄的街巷中走来,在当时世界上最时髦的国度里,他身着过时的服装,头戴他那顶稀奇古怪的水獭皮帽(那顶帽子成了他作为真正民主国家代表的资产),显得十分引人注目。在这个3个世纪以来都未曾听说过“自由”这个字眼的国家中,他使自己成了民主俭朴生活的代表。 我静静地注视着富兰克林喝着一杯巧克力奶(患胆结石的人请不要喝咖啡),用力咀嚼着刚刚运到波尔多港的最近一批 邮件中寄来的坚果。(“请用坚果,陛下!这是从费城我自己的园子里采摘的,现在没有了英国私掠船的威胁,所以家人定期给我寄些过来。”)我直呆呆地看着他戴上那副老式的大眼镜,开始阅读他的信件(与坚果一起抵达的信件)。我很想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只见他摘下眼镜,用一条老式的大手绢(老式用品是这位来自新世界的德高望重的贤人受崇敬的一部分)擦拭着镜片,以确认他的眼睛没有看错,确实读到的是——没完没了的过失、懦弱的行为和头脑狭隘的自私自利。 后来,当他打开一份盖有华盛顿将军私人印章的文件时,我又与他共同分享了这份快乐。他获悉,局势还没有发展到完全失控的地步,尽管将军被背信弃义和变节卖国所包围,但他仍然如磐石般屹立于疑虑的海洋之中,使人产生信心。将军将继续为自由而战,直至最后的胜利或献出自己的生命。 此时,我对另一位伟大的爱国者,弗吉尼亚州阿尔比马尔县的托马斯·杰斐逊的热爱或许不那么专一了。我一直认为他是美国革命的领袖,但现在我觉得我应该把同样的爱倾注在这 位相貌平常(但风度不凡)、言语优雅(蕴涵着渊博的英语语言知识)、步履蹒跚(但却不偏不倚地走向最终的目的地)的老人身上。是的,有时,我更爱老本杰明——这位印刷工、邮递 员、外交官、我们独立的共和国缔造者中的一个。 并不是每一个与富兰克林同时代的人都对他怀有与我相同 的感情。那些靠世袭特权得到显赫地位的人、那些寄生于他人劳动之上的人、那些只想得到不想付出(除了从娘胎里来到人世间付出的那一点苦劳之外)的人——所有这些人打心底里憎恨和害怕这位危险的革命煽动者。他力图剥夺佩恩家族。的合法收人;他努力使英语(而不是拉丁语)成为良好教育的主要科目,从而让每个人都享有受教育的机会;他还极力宣扬政府职 员的任用应该根据他们的能力而不是根据他们家族的社会经济地位这一“恶毒”的主张。所有亲英分子和反动分子都称富兰克林为“赤色分子”、“共产党人”(或者18世纪表达这类意思的其他什么词),认为他虽然很有才华,但必须想方设法使 他循规蹈矩。 富兰克林出生于波士顿一个贫穷但正直的肥皂制造商的家庭,兄弟姊妹共13人。他的父亲(其大多数邻居都有这种可怕的想法)不仅是个新移民,而且被怀疑是个具有非国教思想的人——当时的波士顿旧清教徒的神权政治仍占统治地位。对于一个像他这样的人来说,什么是他应该做的呢?26岁时,他一跃成为13个未联合的殖民地中有影响的印刷商,财政自由支配能力已达到相当高的程度,乃至于撕毁合同的威胁只能让他付之一笑。甚至他会让你另找印刷厂,即便你仍想让他来印刷,他也绝不会再给你印一行字。对于一个这样的人,我们怎么能希望用社会责任和经济地位来约束他呢? 这位“新贵”除了具有上述应受“谴责”的品行之外,似 乎很有科学天赋,并因(尽管他从来没有上过像哈佛或耶鲁这样的名牌大学)其科学成就而举世闻名。他发明了避雷针,还发明了一种火炉,使新英格兰地区的农民不必再裹着毯子过冬,他还大力提倡建设公共照明系统,使市民们晚间在街上散步时不会因绊在邻居的垃圾箱上而摔断颈骨。最主要的是,这样一位当时最聪明的时事评论员和最畅销的年鉴的作者怎么能随便抨击得了呢?那时,在新世界大多数人只读两本书——年鉴和圣经。 关于这方面的话题,我还可以写上好几页。然而,我不是在写本杰明·富兰克林博士——这位在大洋彼岸英王陛下的殖民地的邮政总管的生平。(“这个家伙!他居然能在一年之内使这项总是赔钱的服务行业变成税收最多的来源!”)我只是想让你们了解一下下星期六你们将要见到的是怎样的一个人。 迄今为止,美国只出现了两个名叫本杰明的多才多艺的天才人物。一位是马萨诸塞州沃本的本杰明·汤普森,另一位 是来自同一州波士顿的本杰明·富兰克林。但本杰明·汤普森选择了反对革命一方的立场。革命爆发后,为了躲避邻居们的惩罚,他被迫出逃。在他认为是自己祖国的国家里创出一番事业后,他便移居奥地利,后又到了巴伐利亚。在巴伐利亚,他积极辅佐王室,把一个落后的、几乎完全像中世纪一样的国家转变成为在拿破仑时代的欧洲任何地方都可以见到的那样的现代化国家。他的成就使他荣获了神圣罗马帝国伯爵的头衔。他制定的法律首先是让饥饿的人民过上温饱的生活,然后再使他们有机会提高道德修养,不是向他们强行灌输以获得道义的良知来安抚饥肠辘辘的痛楚的肉体,而是从一开始就让他们成为有德行的人。子孙后代也会因他是第一个有勇气制定这样法律的人而对他称赞不已的。 新世界出现的另外一位天才——那位开明的公民,不管什么样的诱惑引诱他放弃他的事业,他始终坚定地忠于自己的祖国,他就是我们的富兰克林博土。因此,我们把本杰明·汤普森,即拉姆福德伯爵只看作是最有趣的历史现象,而有礼貌地向他表示致敬,但我们对本杰明·富兰克林却是既尊敬又崇拜。除了他的共济会伙伴们赠予他的那些称号之外,他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头衔,然而,他却赢得了“自治政府真正的缔造者之一”这一永世长存的声誉。自治政府很快成为民主运动的最后堡垒,因此,也成了一个更美好、更人道世界的惟一希望所在。 当康德的具有深远影响的《纯粹理性批判》出版时,富兰克林正在巴黎。他或许读过这部著作。富兰克林到过德国的许多地方,但就我所知,他没有去过寇尼斯堡。如果我们能安排一个晚上,让这两位有趣的人物互相交换和阐述各自的观点,那将会很有意思的。我甚至想过邀请伊曼纽尔·康德来参加我们的圣尼古拉斯节活动,但请一位哲学家来参加儿童聚会,我感到犹豫不决。孩子们常会提一些令人尴尬的问题1 我很高兴地看到,我们的圣尼古拉斯节聚会非常成功。我们请露西娅和吉米来帮忙,由我们负责照顾男孩子,而她们两人比我们更了解怎样招待那些女孩子。我们不知道弗吉尼亚· 戴尔是寿终正寝,还是少年早夭。当她出现在聚会上时,我们才知道她只有7岁。她被一个印第安家庭收养,后来死于“胸部疾病”(当然是指肺结核),杀害她父母和其他移民的那个部落的人也都成了这种可怕疾病的受害者。 露西娅、吉米和乔直接去了大厅,伊拉斯谟也答应了到大厅去参加聚会。但费里茨和我还在家里,忙着把他的演员朋友打扮成4世纪主教的模样,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怜的费里茨根本不懂得把脸涂黑这门颇有难度的技巧,弄在衬衫上的黑颜料比涂在脸上的还要多,我们不得不把他领到屋外花园里,为他扫净身上的炭粉。忙乱中我们忘记了时间,直到有人大声同我们讲话,才使我们从忙乱中醒悟过来。来人想知道他是否到了他应该到的地方,还是需要去别的什么地方。来到我们眼前的正是本杰明·富兰克林,他站在我们的壁炉前,用不赞许的目光看着它。 不等介绍,他就把手杖伸进正在燃烧的木柴中(在维勒是无论如何也搞不到大块木柴的),然后说道: “亲爱的小伙子们,难道你们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吗?你们在浪费一半的热能。不止一半,确切地说,几乎是四分之三。只要你们把木柴往上提一点,把一个弯的铁板放在火的下面——然后,你们还得改进你们的烟囱——哦,这有什么用呢?你们这些思维有问题的欧洲人从来不知道如何过得舒服些!” 然后他用鼻子用力嗅了一下。 “这是什么怪味?”他问, “潮湿味?是的,不会是别的气味。你们在这样的泥坑里,怎么能生存呢?要使屋子保持干燥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在费城,潮湿的房子给我们带来了不少的麻烦。跟我们住在一起的荷兰人的住房是最潮的。我不是指你们这些荷兰人,我指的是那些法尔茨的移民。他们是些顽固的家伙,来到美国后仍坚持采用在老家时的建房方法。我对这个问题进行了一番认真的调查,发现问题完全处在地窖的建造方法上。我想这也所相当老的房子吧?” “这房子建于1562年。” “远在我的时代以前。有时候我似乎觉得我像马土撒拉一样年迈。但我知道我看上去并没有那么老!真的,我看起来不超过60岁。很简单,这里没有什么奥妙。我告诉你们怎么做。不要为明天发生什么而担忧,因为百分之九十九的情况下是不会出事的。对任何事情都不要过于认真,因为很少有什么事值得你过于认真。” “现在,请告诉我你们地窖的入口在那里,我要去检查一下。看过之后我肯定会告诉你们如何进行改进,这样你们就不必住在像这样的洞窟里了。这地方令人讨厌,比这更糟的是,完全没有必要这样。” 我领他到地窖的入口处。 “哦,这里就是!给我一支蜡烛,]我马上就能告诉你原因。我喜欢对家里进行改造,这是我母亲帮我培养的习惯。我母亲是楠塔基特人。到过楠塔基特吗?” 我告诉他我对那个岛很熟悉。 “有意思!那个岛仍然属于联邦政府吗?那些顽固的(基督教)贵格会教徒是否已经宣布他们独立了呢?你可能还记得吧,他们总是威胁说要独立。” 我向客人断言,上次我去岛上时,它仍然属于联邦政府。 “那就好,可那些小村庄、小城市,还有些小的省份,真是让人头痛。大的省市加在一起也没有给我们找这么多的麻烦!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团体——如果管理得当会成为有用的机构。我在费城就建立了一个,那是因为当时的贵格会教徒、荷兰人和佩恩家族拒绝承担在与法国的战争中应该承担的义务。但是,需要有一个懂得如何去恰当地对付他们的人。这些小村庄的团体通常由霍奇金森和韦德伯恩派系所操纵。他们是些有名的费城人,其父亲或祖父以互相欺诈、欺骗印第安人等不正当的手段发了财。 “独立战争开始时,这些家族希望成为新体制的组成部分。他们鼠目寸光,只能看到鼻子底下的利益,而且,他们大多数人还是塌鼻子。他们请乔治·华盛顿来把他们从英国刽子 手中解救出来,是犯了个大错误。 “老乔治确实来到了坎布里奇,但他对他们不屑一顾。他把这些小当权者看做是脚下的泥土。当然,他自己也是个相当 专制的人。他喜欢别人称他‘阁下’,喜欢扮演阁下的角色。我是个普通人,不赞成这种荒唐的做法。尽管如此,我很尊敬老乔治,他是个伟人。但所有的奴隶主都摆出一副‘哎,伙计,你想要什么?的架势。我想这是因为他们总是在自己的周围吊起许多黑人,随时准备拍卖。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汤姆·杰斐逊。汤姆是一个好青年,我们这些人加起来也没有他聪明。现在让我来看看,”他高举起蜡烛, “正如我所料!你们的地窖建造得有点问题,不过要改进也容易。我来告诉你们……” 但我却看不出如何才能使费里茨的房屋变得干燥起来。吉米站在地窖楼梯口上大声对我们说,如果我们不想迟到得太久,就得立即上去。于是我们爬上楼梯,我把富兰克林介绍给他的宾夕法尼亚老乡,房龙太太。 “亲爱的夫人,您生于何处?”老本杰明向她鞠了问道(看来他在凡尔赛宫没有虚度时光)。 “生于哈里斯堡,先生,”詹姆土说,她轻易不用先生来称呼任何人。 “哈里斯堡y让我想想。老约翰·哈里斯的渡船就在那个地方,对不对?我第一次到费城时就认识他了。这么说,那个村庄发展成城镇了?” “现在是州府了。”吉米自豪地说,以前,对她的故乡,我从没见她有过这样的自豪。 “这表明宾夕法尼亚人终于有了一点头脑。那年冬季,在费城出了让华盛顿将军的部队在福吉谷挨饿的事情之后,费城 已不配作文明社会的首府了。再看看他们对我那可怜的学院都干了些什么!我稍一疏忽,他们就立即把这所为穷人开设的免 费学校改变成富人孩子学习拉丁文的温室。总是犯同样的错误,但他们从来不汲取教训。 “至于那个雷弗伦德·威廉·史密斯,他毁了我所有的计划。真应该把他吊死!但这也不能怪任何人,只能怪我自己,是我任用了他,可他却背叛了我。是的,尽管我们共济会不提倡死刑,但他应该被绞死。啊,夫人——听您的吩咐,夫人 ——我们现在做什么?我记得我将有幸与孩子们相聚。很难看出您的年龄,夫人。您多大年纪了?” “49岁。” “啊,夫人,您看上去那么年轻。您一定懂得不让自己烦躁。您一定读过我的年鉴。这种年鉴还印吗?” “恐怕不印了。至少我没有见过。您的名字现在只出现在费城出版的一本杂志上。” “我听说了。”本杰明回答说,但未作进一步评论,只是看了看他的老式大手表,说道, “时候不早了,不应该让孩子们久等。一是,不大礼貌;二是,他们可能会闹翻天的。只要您允许,我想我们走吧。我看到慈祥的圣人已经准备好了!” 这时,主教已经穿好了他那白色和金色相间的盛装,他的仆人着一身黑装,犹如厨房里的炉灶一般。一切准备就绪。大家挤进了费里茨的汽车,他的车比我们的雪佛莱车大得多,但还是坐不下,因此我决定步行过去,好在没有多远的路。当我们到达租来的大厅时,晚会已进入高潮。前一天,我驱车穿过 米德尔堡的大街寻找礼品盒(在这样一个小镇上很难买到)时,遇到一个拉手风琴的人正在街上演奏,他很有天赋。我立即佣他第二天晚上到维勒来为孩子们演奏。他乘7点钟的那班公 共汽车到达,现在正在做热身准备。虽说是热身准备,可从他的乐器中倾泻而出的势如排山倒海的琶音和滑音、美妙的颤音,以及处理娴熟的音符及和弦,是我以前从来没有听到过 的。 露西娅和伊拉斯谟舒服地坐在火炉前,炉火烧得正旺,暖融融的。下午再次下起大雪。尽管3天前就开始对大厅进行通风,然后生火供暖,可现在还是相当潮湿,有很浓的沥青和油漆味。我不知道富兰克林会说些什么!但他全神贯注与孩子们呆在一起,顾不上再给我们上一堂有关通风的课了。 我们说过多用蜡烛,少用煤油灯。可是厅里有这么多小孩子,使用蜡烛也许有点危险。我们特别准备了几桶沙子,放在方便的角落里,随时留意着不要发生意外。 烛光的亮度使我们一下子很难看清楚究竟来了多少孩子。我们邀请了12位小邻居,6个男孩,6个女孩。我们很细心,让6个女孩子们都穿漂亮的泽兰民族服装。她们戴着浆过的有 带的帽子,披着色彩斑斓的围巾,真是令人赏心悦目。 当他们看到不久前来到的面孔陌生的孩子们时,自然有一点害怕。尤其对小弗吉尼亚·戴尔感到畏惧,因为她穿的是用兽皮制作的衣服——“像一个真正的印第安人,”当我们走进 大厅时,一个男孩悄悄对我说, “就像在电影里看到的印第安人一样!’’ 有一个小女孩比其他的孩子勇敢些,已经与小王太子交上了朋友。王太子不仅模样长得英俊,而且打扮得很帅,穿着黑缎子的衣服。长得像他妈妈,但也开始显露一点他父亲家族的 特征,下巴稍稍突出。 哈默尔恩的孩子们(从服装上就可以辨认出他们,我们在哈默尔恩的拉腾克鲁格的墙上见过这样的服装)似乎已经与儿童十字军的男孩、女孩们交上了朋友。但来自伦敦塔的两名小王子看上去让人可怜。他们显得很害怕,坐在两个垫子上,尽可能地靠近露西娅。露西娅轻轻拍着年纪稍大些的小王子的头,他则拉着弟弟的手。 我们走进大厅时,手风琴演奏家正在演奏经他改编过的著名荷兰老歌曲《皮特·海因之歌》(皮特·海因截获过西班牙运送财宝的船队),并加进了许多有趣的变奏。当他看到我们后,便停了下来,转而演奏《步兵进行曲》。每个荷兰孩子都非常熟悉这首曲子。维勒的孩子们一听到这首曲子,便不由自主地冲到外地孩子们面前。每个维勒的小姑娘抓住一个男孩的胳膊,每个维勒的小男孩拉住一个外地女孩的手,自动组成了一支行进的队伍,开始在大厅里行进。手风琴手(为这个场合 特意在帽子上插了一根漂亮的羽毛)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我们 大家都跟着他,慈祥的圣人走在队伍的最后。在他的身后是他的黑仆人,骨碌碌转动的眼珠子始终不离这群孩子,并对他们做着各种鬼脸。他背着一个沉重的大麻袋,里面装满了将要发给孩子们的礼物。他右手拿着一根很轻的桦木手杖,左胳膊下 夹着一本很厚的书,书里记录着孩子们在过去12个月中所做的好事和坏事,圣人将当众宣读。 当队伍差不多行进到伊拉斯谟所坐的地方时,门开了,走进来一个拄着拐杖的弱小男孩。吉米迎了上去,亲切地问他是谁,有什么事。小男孩显得很为难,好像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情似的。他双手扭绞着毡帽,突然把头埋在吉米的裙子里,放声大哭起来。 “好心的小姐,求您了,”他请求说,“请不要把我送回 去!” “不会的,”吉米宽慰他说,“我们当然不会把你送回去。但是,我们不能让小孩子这么晚独个儿在村子里溜达,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到这里来的?” 他用脏兮兮的手背擦了擦眼泪,然后说:“我叫约翰,我 从哈默尔恩来。你看,我就是那个拄着拐杖没有跟上其他孩子的小男孩。我根本没能进山,因为我到达时门已经关上了。其他孩子有的乐趣我一点也没有,他们进山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从那以后没有人跟我一起玩,因为他们都在山里,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们。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寂寞孤独,而且其他孩子的父母都很恨我,因为他们说我使他们想起自己丢失的孩子。有时他们甚至打我,尽管我没做坏事。我听说有些孩子今晚会到这里来,我非常想见到他们。”说着,他泪如泉涌。乔比露西娅和吉米更容易做出一些母亲般的举动,她抱起约翰,来到哈 默尔恩的孩子们中间。起初看到这个孤独的男孩,哈默尔恩的孩子们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即便欢呼了起来:“约翰!那不是我们的小宝贝约翰吗!”他们拉着他的双手,不管他是否拄着拐杖,拽着他疯狂地转起圈来。其他孩子似乎受了感染,也都纷纷加入进来。 我们的手风琴艺术大师是个机敏的家伙,他马上抓住这一时机,停止演奏进行曲,而改奏老式的波尔卡舞曲。他这一招真可谓天才之举,整个大厅进入了狂欢。本杰明·富兰克林在吉米和乔之间又蹦又跳,几乎每一个人都跳起舞来,只有伊拉斯谟例外。当露西娅邀请他与她一起跳舞时,伊拉斯谟忧伤地 摇了摇头,但他又立即改变了主意,表演了独舞。他舞姿优美、身体灵活,以致我怀疑在好客的托马斯·莫尔爵土家里的 那些晚上是否真正(如同他常常告诉我们的那样)是在唱唱小曲或听听有关婴儿是否也要下地狱、面包和酒是否能转化为上帝的血肉等严肃的讨论之中度过的。 当然,这种欢闹的局面不能持续太久。我们这里有位主教,一位真正的迈拉主教,他来是有特殊目的的。现在是我们给主教大人一个机会的时候了,让他按照传统的庄严仪式来主持这个许多世纪以来与他名字联系在一起的节日。 于是,我拍了拍手,乐师停止了演奏,在场的所有荷兰儿童都站住不动了,因为他们知道晚会最重要的时刻到了。对他们来说,圣尼古拉斯是一个非凡的人物(就像他们的亲生父亲或叔父),他们不想因为一时的胡闹而破坏了气氛。 乔、露西娅和其他大人们吩咐孩子们围坐成一个半圆形。 圣尼古拉斯站了出来,他的黑人仆人把沉重的麻袋放到地上,乐师奏出嘹亮的号角声,我们的荷兰小客人们所期待的时刻终于来临了。 这位报社的朋友出色地扮演了圣人的角色,严格地遵守传统圣尼古拉斯节仪式的每一个细节。首先他对大家说他能及时赶到维勒有多高兴。这并不是一次容易的旅程,因为他必须奔波在积雪的道路上,穿过积雪的房顶,弄清楚每个孩子想要他带来什么样的礼物。是的,道路太滑了,他差点发生意外。他的马滑倒了,幸而及时站了起来,现在马在马厩里,正享用着孩子们前一天晚上专门为它放在烟囱下面用木鞋盛着的干草。他感谢孩子们的体贴周到,并说很高兴来到了一个孩子们都善待动物的村庄。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是他搞错啦?还是有哪个孩子表现得不那么好?这时,维勒的孩子们交换着会意的眼神。他们中有些人开始显得坐立不安了。圣人知道多少呢?是不是他已经知道了他们在街上踢球时把牧师家的一块窗玻璃打碎了的事情呢?他还了解些什么?譬 如他们偷邻居家的苹果?当然,他们私下里交谈时,都说根本没有什么圣 尼古拉斯——那不过是一个大人戴上假胡须,打扮得像个主教罢了。尽管 如此,谁也不敢断定。现在他就要打 开那本厚厚的书,开始用庄严的声音 朗读了。 首先,他听说他的一个年轻朋友——可能他比这里大多数人稍微大了一些——总是抱怨天太冷,希望能有一件毛衣,穿上后会使他感到暖和。他,圣尼古拉斯,就是要使每个人快乐,所以他决定送给这个小伙子一件毛衣,穿上这件毛衣他甚至可以度过北极的寒冬。现在,请伊拉斯谟先生站起来,接受 圣尼古拉斯带给他的小包裹,他一定会在其中发现他非常希望得到的东西。 听到这里,伊拉斯谟看上去比他在那次著名的典礼上从教皇手中接过金质奖章还要高兴。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圣人面前,圣人给了他一个用各种彩带绑扎着的大包裹,上面写着“泽兰沃尔切伦岛维勒镇,菲利普· 费里茨先生转交伊拉斯谟博士收,”伊拉斯谟接过 包裹,严肃地深深鞠了一躬,当他打算回到自己的 座位时,所有的荷兰孩子突然喊了起来: “打开包裹!你必须打开它!” 伊拉斯谟显然是忘记了仪式中的这一环节,经提醒才把包 裹放在我们为了这个目的特意在大厅设置的桌子上,开始打开 他的礼物。当他打开包装纸后,却发现里面还有一层包装纸,上面贴着一张小签。他看了小签上的字,在孩子们的欢闹声中说:“看来搞错了,这个包裹并不是给我的,是给房龙博士 的,纸签上是这样写的。” 既然我也有份儿打开包裹,我就认真履行了自己的义务。当然,包裹里面的又一层包装纸使我发现这个包裹原来是送给本杰明·富兰克林博士的。于是,老富兰克林也拿起了剪刀, 结果又发现是给露西娅的。就这样,在15分钟内这个包裹经过了十来个人的手,直到最后(包裹的体积小了许多)终于明确了是归伊拉斯谟所有。包裹里是那件露西娅为伊拉斯谟编织的漂亮的红毛衣。他把毛衣高高举起,让大家欣赏,然后说: “不过我不能穿这件毛衣,它会让我变成红衣主教的。” “为什么不?”我问他,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成为一位红衣主教。” “也许如此,但这好像不是我应该干的事情。” “现在可以了。”露西娅朝他笑着说。 “确实可以了,我亲爱的女土。我将永远记住为我织毛衣的那双灵巧的手。” 他必须遵守圣尼古拉斯晚会的规矩,即任何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表现出知道是谁给了谁某件礼物。随后他请大家原谅,跟海因一起走进了旁边的小房间,几分钟后他从小房间出来,肩膀下面鼓鼓的。 “博士,”乔问他,“现在感觉怎样?终于暖和了吧?” “妙极了1400年来我第一次真正感觉暖和了。谁该接受 下一份礼物了呢?” 这次该轮到本杰明·富兰克林了。几星期前,我在米德尔堡的巴尔古董店里闲逛时,看到了12块蓝色的瓷砖,上面有男孩女孩放风筝的图案。当我感到富兰克林博士有可能成为我们的客人时,我便打电话给巴尔。他开的价钱很适度,因此我叫他把瓷砖镶上镜框寄给了我。当圣尼古拉斯讲完了关于喜欢放风筝的聪明男孩的故事后,本杰明·富兰克林站起来接受了礼物。 下面轮到乔了。我们请她到隔壁的小屋里去,就是伊拉斯谟穿上新毛衣的房间。在那儿她看见一个为她的厨房准备的精美的新煤气炉,这是费里茨和我买给她的。我们觉得应该送给她一件比我们平时送给她的礼物更好的礼物。没有她,我们的晚宴就不可能如此成功。 乔感谢圣尼古拉斯送给她如此丰厚的礼物,因为这是规矩。她可以感谢圣人,但表达谢意时不得提及任何人。 这时,黑人皮特觉得现在该轮到他在这仪式中露一手了。 他突然打开麻袋包,迅速地抓了几把糖果扔给孩子们。到这个时候,两位被谋杀的小王子完全不再感到害羞了,像其他孩子一样高兴得在地上打滚。这种在场的人都参加的争抢,通常都会导致争吵,这次是维勒两名最小的小姑娘同时抓到了一块薄荷糖。海因把她们两个像两只顽皮的小狗一样高高举起,才平息了争抢,大厅再次恢复了和谐的气氛。 大人们都已经照顾到了,现在该是圣诞老人打开他的那本大书的时候了,他要看看在过去一年中哪些孩子表现得好,值得大家铭记在心;哪些孩子应受到黑人皮特用桦木手杖打屁股的惩罚。我们有些担心我们的外国小客人中会有人不理解晚会中的这项活动,所以作了小小的改动。圣诞老人只是粗略地翻了翻他的书,然后说,就他所知,孩子们都表现得很好,因此,他要大伙决定他该怎么办。 “大家都站起来,”他命令说,“现在告诉我——老老实 实地告诉我——你们大家是否都表现得很好,应该得到一件礼物?” 荷兰孩子们替他们的外国朋友回答道: “是——的,是——的!圣诞老人,”他们齐声喊道, “我们发誓绝不说假话! 我们拼命努力做好孩子。”小王太子被大家的喊声所感染,他拍着手,用法语说: “是的,主教大人,我是一个勇敢的男孩!” “那么你们都认为你们之中没有人应该受到打屁股的惩罚 吗?” 雷鸣般的回答响彻大厅, “没——有!” “你呢,我的王子?”圣人用法语问王太子。 “不,主教大人,绝对不!”孩子用法语申辩道,同时不安地环视四周,好像生怕那个吓人的鞋匠又来实施一次冤枉人的鞭打。 “那好吧。”圣诞老人边说边从身后拿出桦木手杖,双手拿着两端在膝盖上把它折断,将碎木条扔到了孩子们中间。孩子们又乘机争抢起来,如果不是忠实的黑仆人把袋子里的糖果都掏出来,分给这些在地上高兴地打滚抢东西的小姐、绅士们的话,真不知抢碎木条的混乱场面会延续到什么时候。 晚会的正式活动快要结束了。天色已晚,孩子们都感到饿 了。分发礼物是最后一件要做的事情了。我们让露西娅和吉米 来为孩子们挑选礼物,她们干得很出色。首先是那些“被历史 遗忘”的孩子们每个人都拿到了梦寐以求的礼物。然后维勒的小朋友们也都收到了一份礼物。分完礼物后,乔对孩子们说: “孩子们,让开些,我们要把餐桌抬进来。” 于是,乔、海因、富兰克林和我(因为费里茨必须继续扮演黑人皮特的角色)一起抬进一张早准备在隔壁房间里的大桌子,海因又搬进来很多椅子,孩子们打开餐巾(每条餐巾里有一顶滑稽的帽子)。当他们看到每个座位前都放着一大块特殊造型饼时,他们禁不住大声欢呼起来。而当海因端着一个大托盘又回到大厅时,欢呼声更加响亮,因为他们知道马上就要品尝到他们最喜欢的一道菜——热猪蹄豌豆汤。 大厅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只听到大人和孩子们的羹匙的撞击声。对于本杰明·富兰克林来说,汤的味道实在太诱人了,他忍不住站了起来,以汤代酒向做出这种“滚烫的美酒”的厨师敬酒,并且向她打听烹制的方法,他解释说:“假如我们的军队能吃到这样的汤,那场战争就不会持续一年多了,相信我,不会有什么福吉谷了。” 当冰淇淋被端上餐桌时,又爆发出一片欢呼声。每个孩子都得到了一朵可爱的冰淇淋花,粉色的、绿色的或黄色的,放在白色的棉花糖上更显得优美。两个小王子没敢吃这种棉花糖,还以为是玻璃呢。直到他们看到荷兰朋友们用羹匙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后,才鼓起勇气拿了一个。结果他们发现很好吃,还想再要一些。 这之后发生了什么很抱歉,我觉得以后的事还是少知道 点为好。接近尾声时晚会充满了伤感的气氛,一种不由自主的悲哀,我想我还是不说的好。 实际上没有发生令人震惊的事情。孩子们吃到咽不下为止,他们都表现得像羊羔一样听话。吃完饭,本杰明·富兰克林给他们讲故事,讲他的戎马生涯、讲他在美国荒野打仗、讲他遇到真正的印第安人(当他提到印第安人时,弗吉尼亚·戴尔显得很自豪、很高傲)的故事。我们的报社朋友脱去了华丽的服饰,被作为刚到的客人介绍给了大家。他表演了精彩的魔术:变鸡蛋、燃烧着的蜡烛以及盛水的碗里突然变出很多金 鱼。艺术大师用手风琴演奏出各种欢乐的乐曲。虽然语言不同,但孩子们共同唱了许多歌曲。乔把他们分成两组——男孩一组,女孩一组——教他们做老式的荷兰接吻游戏。终于,孩子们好像受到一个无声信号的控制,突然感到困倦了——这意 味着欢乐即将离去,悲哀正悄悄袭来。 这些可怜的孩子们似乎觉察出分别的时刻很快就要来临了,但此时他们之间已建立起亲密的友谊,谁也不想说再见。维勒的孩子们一开始不知道如何对待那些穿着奇异服装、面孔 陌生的朋友。但他们很快察觉到这些外国孩子行为举止有些神秘莫测——他们的某些经历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烙印。他们的父母在哪里(维勒的孩子们相互间低声询问)?为什么他们不能像其他孩子那样玩耍,必须要人鼓励他们才能笑、才能欢快起来呢?难道他们一点也不知道他们可以尽情尽性地跳舞、嬉戏?在一个游戏中,当快结束时你可以吻一下你的游戏伙伴,可他们却以恐怖的眼神注视着门口,好像有什么人马上要进来伤害他们似的,为什么?每当一只盘子或一个杯子掉在地上时,他们就紧张得发呆,好像马上要挨揍一样,为什么?在维勒的孩子们幼小的心灵里,他们已意识到这些外来的孩子们 生活在可怕的灾难之中,所以千方百计地去接近他们,友好地 对待他们——甚至比维勒的孩子们相互之间相处得还友好。如果有人不策略地直接问他们,他们可能会极力否认,但实际上,维勒的孩子们已把爱倾注给了这些柔弱的同伴。 那些“被历史遗忘”的孩子们的情况也有了很大的变化。他们几乎不再害怕、胆怯,玩得很痛快,但一想到这一切不会持续很久,马上就要结束时,他们的情绪立即低落下来。他们紧紧地握着荷兰小伙伴的手。王太子(在他身上显示出了波旁家族的血统)选中了维勒小姑娘中最漂亮的一个作为他的特别同伴。两位小王子坐在一把大椅子上,手臂搂着一位泽兰的小姑娘,他们吃得太饱,又很困乏,以至于不饥道也不在乎会发生什么。我们的印第安小姑娘和一个维勒的男孩正在心满意足地把大玻璃罐中的冰淇淋(此时已化成了冰淇淋汤)刮干净,乔把剩余的冰淇淋都倒进了这个罐子。然而,每个人似乎都很害怕分别时刻的到来。 就在这时,我们的好费里茨,干了一件人人都会赞扬的事情,他实在是善解人意且机敏过人。 他站到椅子上,拍了拍手,大声说道“孩子们,我要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今晚过得好不好?” 响亮的欢呼声向他表明了他们的感受。 “太好了!我有一件事要告诉大家。圣尼古拉斯老人离开晚会之前,我与他谈了这个想法,他答应我,只要可能,他一定会在这里再次同大家见面,不仅是明年,而且是以后的每一年。现在你们可以互相吻别,可以说‘明年再见’了,最后让 我们一起再唱一首歌。” 但那首歌没有唱,因为时钟不情愿地敲响了那关键的钟点。直到看到拿着一盏灯进来的海因,维勒的孩子们才发觉,他们新交的朋友都已经走了。 幸好,对孩子们来说,世界总是充满了不可解释的东西,孩子们的惊讶没有持续太久。他们局促地相互看了看,急急忙忙拿好得到的礼物(以免忘记带回家),裹好围巾或披肩,高高兴兴地挤上了汽车,费里茨准备送他们回家。但他们突然记起了一件事,于是又都跑回大厅。向大人们伸出肮脏的小手(上面沾满了地上的尘土、巧克力饼、豌豆汤、糖果和冰淇淋),他们说: “非常感谢,您们使我们度过了一个非常愉快的夜晚。”然后才满意地回到汽车里。他们觉得完成了任务,现在可以回去对妈妈说: “您要我做的事我做了,我说了‘非常感谢,费里茨先生。’他说我们大家表现都很好,明年可以再来。您让我去吗?妈,求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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