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伟大的发明家给我们带来相当大的麻烦




费里茨认为是我的错,而我则认为是他的错。于是我们让吉米来评判,她说道:“噢,我想就那么回事吧。要是我是你,我就会把这件事忘掉。可下次你得更小心一点,不要太浪漫了。”
事实上,我认为引起我们这次不愉快经历的,并不是一种浪漫的个性。我将它称作某种更为摩登的突然冲动——希望比以前更富有新意,正是这种冲动促使我们向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发明家发出了邀请。
我知道这似乎不切实际,可当我们表示希望能见到这位伟人时,我们完全是诚心诚意的。在那些比我们更有资格对此作出评判的人的眼里,人类进步在极大程度上要归功于这位伟人。
我们根本不知道下周六晚谁会应邀而来。于是大家相互谈论着,进行各种猜测,甚至还提到了一些人,例如爱迪生和巴索尔德·施瓦兹。施瓦兹发明了火药,从而使中世纪的老百姓 得以拿起自己的武器反抗封建城堡中身着盔甲的武士。同时还提到其他的一些人,如发明了无线电报的马可尼,以及威尔伯·莱特,他与其兄弟奥尼尔发明了飞机,使人们得以上天飞行。 我们甚至还想到将会有幸请来列奥纳多·达·芬奇做伴,尽管我们担心他的绝大多数发明过于理论化而不太实际。但是到了周六,我们仍然不知客人会是谁。
然而,我们被捉弄了一番,并且代价颇大:我们不得不为损坏的陶器和家具支付一笔数目不小的钱。
有时我们在维勒湾沿岸或街上能碰到一些客人,所以费里 茨和我决定6点半出门逛逛,看看我们能见到些什么人。可是维勒与往常任何一个秋天的周六夜晚毫无两样,秋风习习,偶尔下几场阵雨,人们大多宁愿呆在温暖舒适的家里,而免受广袤户外的阴冷之苦。
于是我们回头向费里茨家走去,以免客人到来时我们不在。刚到市场的拐角处,我们看见乔和海因站在门外台阶上使 劲地招手。“快来!”海因大声喊叫,“快来帮帮我们,趁这家伙还没毁掉所有东西,把它轰出去。千万别让博士进来,他会杀了这个恶魔的。”
“出了什么事?”我们边喊边跑了起来。
“你们自己去看看。”乔告诉我们,说着从台阶上走下来。
我和费里茨都称不上是大家所谓的“英雄”,但我们知道,乔和海因都不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人,顿时我们意识到事态严重,同时考虑到我们在社区中的地位,感到有责任表现出我 们是在自觉地维护法律和秩序。
走进房间,眼前的狼狈景象是我们从未见过的。所有的椅子都翻倒在地,桌上的瓶子也倒了,酒泼洒了一地。几个最好的碟子也被砸碎,一支蜡烛落到一束花中,花的叶子马上燃起来,屋里弥漫着一股呛人的气味。起先,我们并没看到任何有人的迹象,可跟着我们进来的海因指着桌子的另一头说道:“看!它在那儿!”
的确“它”在那儿。开始,我们还不明白“它”是什么。 它看上去有点像是人类和一种高级猿猴的杂交种。但总的说来,人类的特征更多一些。一目了然,它长有一个人鼻,而非动物鼻,可前额却像猩猩那样低平,并且满脸是毛。裸露的躯干也是毛茸茸的。至于手,应称为爪子而非真正的人手。就在 我们既惊恐又新奇地打量着这一双“手”时,这个家伙伸出 “手”,抓过一只鸡腿(由于不知谁会来赴宴,我们决定为客人设一鸡宴),然后贪婪地塞进嘴里。
我和费里茨都不知道“它”会说哪种语言,我们坚持说荷兰语,尽管意识到它对这种语言的了解很可能并不比其他语言更多,但我们毕竟得说点什么,而荷兰语最容易说。
我们得到的惟一回答是含糊难懂的嘟囔声和一种相当羞怯的微笑,这表明我们这位不受欢迎的客人不仅饥肠辘辘,而且一直忙着止渴。可以证明这一点的是,我们发现出门散步前费里茨放在桌上的上等白兰地如今已不知去向。
“你打算怎么办?”趴在我们身后的乔问道。
“真气人,我怎么知道。”费里茨说。
“我不也知道。”我紧跟着也说了一句,由于全神贯注于眼前的局面,无暇顾及语法之类的细节了。
接着,费里茨干了一件蠢事。他拿起几天前的一个晚上我放在家中的一根手杖——我心爱的纪念品,因为它属于一位最慷慨大方的人:理查德·哈丁·戴维斯,是他的女儿将这手杖送给了我。费里茨此时挥舞着手杖,恐吓那个家伙。那个怪物猛地跳起身来,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捡起身旁一块尖利光亮的石头,准备去扼住费里茨的喉咙。可它就像一只小狗,在任何事情上注意力集中不了几分钟。正准备进攻时,它发现了乔给我们准备的作为甜点的巧克力蛋糕。那个家伙用左手抓了满满一大把塞进嘴里。
接着它又一次改变了主意,把桌布扯了下来,并用力抖了一抖,结果所有的碟子都摔落在地,然后它把桌布当作床单盖在身上,睡起觉来,几分钟之后便鼾声不断了。
我不知道接着会发生什么,因为我们完全束手无策。以前我们曾报过警,但这次不想再这样做了,因为这会引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我们知道村民已经在谈论周六晚上费里茨家中发生的那些古怪事情。当局很快就会开始盘问、调查,那也就意味着我们愉快晚宴的结束,因为流言蜚语是上帝所不允许的。经验表明,这种后果我们担当不起。
因此,正在最危急的时候,伊拉斯谟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我们真是喜出望外。只是他跟我们打招呼时的那种愉快心情令我们有些奇怪。
“我可怜的朋友们,”他说道,“我希望你们把今天的晚 宴当作一次教训,希望你们以后在发出邀请时能更明确、具体一些。”
“不过,博士,”费里茨回答说,“我们怎会知道发生这样的事?我们只是邀请了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发明家。”
“喔,你们已经请到他了。”
“什么?就是躺在那里打起鼾来像个烂醉如泥的码头工人的那个家伙?”
“没错。”
“他发明了什么东西?”
“仅仅一件小玩意儿,但正是这件东西使我们得以抵御其他生灵。”
“是什么?”
“就是那一小块他差点儿割断你脖子的尖利石头。他发明了刀子。”
你想知道这个晚上最后是怎样结束这一切的吗?起初,我们三个在炉火前坐下,乔让海因去取周日的牛排,好让我们填饱肚子,同时也想通过向肚子里填充一些实在的东西来恢复镇静。海因回来之后,我们围坐在厨房的餐桌旁开始进餐。这顿 饭吃得相当难受,因为我们不得不一边吃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屋子前面、躺在我们心爱的瓷器碎片中的那个生灵,它一边沉睡、一边打鼾,一边打鼾、一边沉睡。最后,约过了个把钟头,那家伙醒了。它站了起来,挠了挠痒,用浓眉下的双眼看了看我们,对着窗帘撒了泡尿,然后慢悠悠地走出了屋。我们的始祖就这样离去了。
我们发誓以后一定听从伊拉斯谟的忠告,不再做模棱两可的事情。从今以后我们不仅写明客人的姓,而且要标出他们的基督教名,有可能的话,还要写上他们的生辰日期。
“为什么不再加上他们的头衔?”费里茨建议道。
我向他保证一定照办。12点半我回家睡觉了,并锁上了前门,这是我在维勒多年生活中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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