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发生了5世纪最有深远影响的一件事。公元476年,最后一个具有纯粹罗马血统的罗马皇帝,有着荒诞名字的罗姆路斯·奥古斯塔拉斯(昵称),被他的外籍卫士,一个名叫奥多亚克的条顿人首领推下了皇位。新的统治者对这位可怜、英俊然而却不堪一击的年轻人产生了恻隐之心,因此饶他不死,让他在一座别墅里度过余生。那座位于那不勒斯海岸边的别墅,是大发战争财且极有名的早期美食家卢库卢斯几百年前建造的。几年后,奥多亚克又被另外一个外籍人杀害了,他的名字叫西奥多里克,是东哥特人部落的首领,他接受过基督教的洗礼,虽是蛮族人,却也曾在君士坦丁堡受过教育。 西奥多里克把拉文纳作为他的东哥特帝国的都城,并且开始大兴土木,甚至建造了自己的坟墓。以当时的条件看,这确实是个了不起的工程,它的墓顶是由一块直径约为36英尺的石头建成的。至于他们是怎样用原始的工具和滑轮搬上去的?这就不得而知了。 公元539年,这个东哥特人的国家被拜占庭将军贝里萨留推翻了。拉文纳变成了东罗马帝国在西欧所有领地的首都,并成为中世纪早期最令人感兴趣的城市之一。到那时为止,在建筑以及其他艺术中,都体现了固定的拜占庭风格。正如我们可以从罗马以外的省遗留的建筑中了解更多有关罗马竞技场和罗马公共建筑的情况一样,也可以从拉文纳及亚得里亚海两岸其他一些小国家了解到更多的关于拜占庭艺术的情况,这比在君士坦丁堡更容易了解到,因为十字军和土耳其人曾联起手来尽其所能地破坏了君士坦丁堡一切美好的东西。 所以拉文纳是值得一去的,当然你要知道为什么而去。到了晚上,如果你仔细听,甚至可以听到街上草生长的声音。不过,那些富有纪念意义的景点却很少。在我们喜爱的维勒有奶牛和猪叫的声音,也有小男孩、小女孩拿着一盆盆生面去面包坊烤面包的令人愉快的景象。在拉文纳则没有,在那里,人们总是沉浸在对一去不复返的美好事物的回忆中。在那里,你可以看见一个叫但丁的忧伤的男人,在这个无聊的小城里孤独地度过余生,偶尔你还可以看到他一个人在附近松林里徘徊,或者也去看看他惟一的孩子——他那位在修道院里的女儿。他还在圣弗朗西斯科教堂里为自己仔细挑选了一块墓地。 也许还可以碰到拜伦勋爵的影子,他一直在为其事业而奋斗,以此来忘记童年时所受的伤害。这时他正在倾听他最后一位至爱——特雷莎·圭乔利伯爵夫人说话,她激励拜伦献出毕生精力和财富帮助意大利同胞从万恶的奥地利人手中夺回自由。我们还不该忘记忠诚的艾尼塔·加里波第,她在这儿伴随丈夫进行解放祖国的事业,最后死于温热病,这种病是从伊特拉斯坎和罗马人因争夺亚得里亚海的控制权而交战时蔓延开的。 但是,聪明的游客会在抽了奇安提烟,做了白日梦后,等到黄昏时才去参观圣维它尔教堂。由于这个教堂里的镶嵌工艺非常非常古老,色彩已变暗淡,因此需要落日余辉的照耀才会重新获得生机。 该教堂是由西奥多里克着手建造,由查士丁尼完工的。教堂建成后,被认为是建筑领域里最精彩、最大胆的设计,查理大帝甚至照它的样子在亚琛建造了自己的教堂。外观上,这个教堂对于当代的游客来说,就像美国中西部的任何一个稍好些的城郊里的小镇教堂。但是,参观它的人们从不看它的砖瓦,而是看那些镶嵌工艺品。这些工艺品是在拉文纳还是一个大都市并且作为查士丁尼皇帝西部诸省的首都时镶嵌的,因此已有1400年左右的历史。 如今,镶嵌工艺品的制作工艺就如同训练猎鹰和射箭一样,几乎失传了。很少有人知道这种彩色玻璃片到底代表什么,他们抱怨这些图案刺激他们的眼睛,就像格里高利音乐刺激他们的耳朵一样,或者如同呆板、缺乏生气的某些东西不合他们的口味。如果你想离开这些缺乏修养的人,你可以贿赂教堂司事,给他们看一些他们想看的东西——“古罗马时代的裸体绘画”——将他们打发走,然后就可以坐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里欣赏他们的陛下。 在圣坛的一侧,你会看到查士丁尼皇帝,他的旁边是公元547年就任拉文纳红衣主教的圣马西克姆以及他的侍从和卫兵。你会注意到,这位皇帝的头上画了一个光环,这是他作为统治者的继承人所具有的权力。这些统治者刚踏上王位,就被人们比作太阳神。在唱诗班的壁龛的左侧你会看到他的妻子,那个与他分享生命和王位的女人。 这位君士坦丁堡马戏团里的舞女、非洲及西亚六城市中的名妓,她站在一个小的喷泉前面。把她放在那儿也许是艺术家出于平衡的考虑,因为绘画的左侧没有别的人像。我们还隐约可见一个黑暗的走廊,很显然是通往皇宫内室的。一个帘子把走廊与皇宫的其他部分隔开了,画中的仆人们正在拉这个帘子,看来皇后陛下正要起驾回宫。右边是一位等待着的侍女。另一名神情严肃的侍女站在皇后的后边,纤细的手中拿着酒杯。皇后穿着便鞋的脚从沉重的礼服下面微微露出了一点,她戴着皇冠和足够赎回一打国王的珍宝。但是很快你会只留下一个印象,整幅画会仅仅褪变成一双眼睛,那是西奥朵拉的眼睛,从中你可以读到历史上名为“女人”的神秘的篇章。 她,被后人动情地称为“好女王贝丝”的女人是英王亨利八世和安妮·博琳的女儿——其实他们更想要个男孩。的确,那时的英国人强烈渴望一个男性继承人继承王位。对此,有的小说家至今还固执地坚持,并不停地讨论由一个女人奠定了大英帝国的根基是不应该的。按照这些学识水平不一的学者们的观点,那个王婴的接生婆一定得到了巨款贿赂,参与了有史以来最大的骗局,从而没人能够揭示,伊丽莎白实际上是个男孩。 在伊丽莎白出生时没人确切知道亨利是何时与他渴望得到的安妮结合的。这也许是在1533年1月下旬,但直到同年5月这场婚姻才被宣布有效,孩子是第二年9月出生的。那些诅咒安妮·博琳的人(包括英国的大部分人甚至她的亲属)无疑利用这个孩子的过早到来作为很好的借口,制造了更多的诽谤。但这无法解释为什么要用女孩来代替男孩,而且众所周知他们一直在祈祷有一个儿子。这只能使问题更加复杂,天知道,即使没有这额外的秘密和迷惑,这位放荡的亨利国王的生活已经够复杂的了。 现在,我们来看一段连我自己也搞不明白的历史。我指的是亨利八世的婚事。因此我将打开受人尊敬的普鲁兹博士写的可信度较高的历史简编,尽可能忠实原文地讲述我们下周的客人坐上王位的那段历史。但这也不能保证我所讲述的绝对完美无缺。 当伊丽莎白出生时,她已经有了一个大她16周岁的同父异母的姐姐,是亨利与他第一个妻子阿拉贡的凯瑟琳婚后生的。当伊丽莎白还在襁褓中时,她的母亲就因为乱伦而被处以极刑,在她狂怒的丈夫眼里,砍她的头不仅仅是因为她不贞。与此同时,安妮的孩子还被宣布为私生女,她到底是不是私生女,我们不得而知。当法庭外杰克·凯奇正随意挥舞着他的宝剑和斧子的时候,亨利哄骗他的红衣主教和法律顾问以法律的形式作出了这一阴险的决定。过了这么长时间以后,我们已经无法搞清楚其中的原委了。 在伊丽莎白4岁时,她一定得知了她同父异母兄弟爱德华出生的消息。爱德华是亨利同他的第三任妻子简·西摩的儿子,西摩比起前任的几个妻子要幸运些,她是当她的孩子12岁那年去世的(死于产褥热病)。从这以后,伊丽莎白没再有新的弟弟、妹妹,这正是这位父亲所期望的,但无论如何,她后来又有了三位继母。 首先是来自莱维斯的安妮(让我严格地按记录来),她是个丰满的红脸德意志公主,据说是宗教信仰自由的新教支持者。她本人根本不像欧洲大陆的媒人送给亨利的画像上那样,所以她一来就被立刻送了回去,这些公主们可不像百货商店的商品,她们过了三天还是可以被退回去的。 下一位是凯瑟琳·霍华德(第5位)。那是1540年,伊丽莎白7岁,两年以后这位继母与安妮·博琳一起被砍了头,罪名是同亨利结婚前后的“道德败坏”行为。这次好像证据确凿,凯瑟琳·霍华德显然有好几位相好的,一个侄子,一位乐师,还有一位,对不起,我忘了他的职业。我们不清楚为何在婚前亨利不更仔细地调查一下这类事情,也许他太想得到颇有影响力的霍华德家族的支持而决定不去理会那些事。可是,婚礼刚举行后不久,国王忠实的朋友克兰默大主教就开始进行私下调查。他先是向新王后的旧仆人打听,不久他通过贿赂一位客厅女仆得到了他想了解的一切。带着这些刚获得的情报,他跑到了国王那里,这位国王陛下在处理影响他婚姻幸福的事情方面总是刻不容缓,雷霆万钧的。 这位妻子的前情人被监禁了。被彻底地折磨之后,他供出了一切。这位皇后在威吓之下承认,这个年轻人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但她发誓,自从与国王结婚后她一直是忠贞不渝的。 这并没给她带来转机,1542年2月13日,她掉了脑袋。那时伊丽莎白9岁。 一年以后亨利与凯瑟琳·帕尔(普鲁兹将她列为第6位)结了婚,这次国王终于找到了心仪的人。这位曾经结过两次婚的女人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最后,她成了亨利国王六个妻子中没被砍头的两个人中的一个。 我喜欢凯瑟琳·帕尔,她是个有目标、有追求的女人。没等亨利坟墓上的鲜花枯萎,她就与她的第四任丈夫结婚了,一个叫做托马斯的绅士。他也是简·西摩(普鲁兹列为第3位)——爱德华六世生母的兄弟。她对此次婚姻的狂喜(如果她知道她英俊的丈夫正在追求她那位迷人的继女——伊丽莎白的话,她绝不会如此兴奋)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不过,这倒促使凯瑟琳有时间完成了她惟一的一部文学作品《罪人的哀叹或抱怨》。我无意把它推荐给大家作为床头读物或者别的什么读物。不过这本书给我们展示了凯瑟琳作为一名基督教徒,是非常严肃地履行了她的宗教职责的。 这个好女人在其他方面也显示了对主耶稣教义的尊敬。她一成为皇室女主人后就着意对皇室的继子、继女们表现出善良和慈爱,这些小生命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当作人看待。玛丽太大了并且已经定了型,不适合再进行什么样的教育了,但是伊丽莎白和那个小国王爱德华不再被以犯人对待,他们被送到了哈特菲尔德堡,那里有家庭教师,并且他们可以自由地到公园和花园里去玩。 只是伊丽莎白还是被当作一名私生女,要不是因为玛丽身体不好,爱德华病弱不堪,活不了多久的话,伊丽莎白(不管她是否合法)无论如何不会登上王位。 伊丽莎白当时15岁,充满朝气。虽然不太漂亮,但是身材不错,聪明过人。除了这些优点外,她像孔雀一样自傲,与都铎家族的人一样傲慢与专横。按理说,她应该很知足了,只是有时觉得有点儿不太自在,因为她得小心避开她的继母与恩人凯瑟琳·帕尔的新婚丈夫的追求。 这位年轻绅士在追求她妻子前任丈夫的小女儿时想的也不仅仅是爱。爱的经历当然好,但那是第二位,还有更重要的。托马斯·西摩思考了一下未来,这给了他一个主意。假如他的妻子、爱德华、玛丽都死了——那么他只要和伊丽莎白结婚就会变成英国国王!简单极了! 如果托马斯再谨慎一点,他的这个美妙的计划会奏效的,但在他的妻子死后不久,他自己惹了祸。作为英国海军的头领,他沉溺于一些私掠行为。在16世纪后半叶,私自掠夺对于一个舰队的总司令来说不算什么,但私自掠夺行为却与政府的官方掠夺相冲突。那个时候像现在一样,英国司法部门对此极为重视,于是托马斯·西摩掉了脑袋。 他死后,伊丽莎白享受了4年的平静日子,没有哪个亲属或朋友在此期间突然死亡,她也不必再问过去经常要问的令人不快的问题:“下一个会是谁?”她仁慈的同父异母兄弟爱德华继位,她的很不可爱的姐姐玛丽整天在密室祈祷。泰晤士河的两岸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安谧,但在这“尽情欢乐”的外表下,正在发生着一些并不愉快的事情。 前面提到的托马斯·西摩爵士曾监护过一个诚实而善良的孩子,但并不像你在电影里常见的那样。她的名字叫简·格雷,当她被允许去和凯瑟琳·帕尔住在一起时,她还只是一个9岁的孩子。凯瑟琳死后她本应该回到她父母那儿,但她拒绝回到自己幸福的家里,什么事情也无法动摇她的决心,我们也不能因此责备她。在她很小的时候,她的父母(母亲是皇室成员)就对她很严苛。看到她早熟,他们就想将她变成神童,他们给她幼小的脑子里装满了拉丁语、希腊语、阿拉伯语、希伯来语和闪族语,她的小脑袋简直随时可以爆炸。来到帕尔的家里,她可以像个正常的儿童那样生活,她感到就像到了天堂。她更喜欢去亲爱的凯瑟琳姨妈家,因为姨妈的丈夫曾向她允诺,将来让她与小爱德华结婚,成为一位真正的皇后,头上戴着皇冠。当这个令人愉快的计划宣布时,两个孩子都刚好11岁,所以简小姐必须有点耐心,但她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再学几门语言。 爱德华却将她的梦想化为泡影,因为他的身体没有一点好转,人们开始怀疑他是否能活到成年。因此简小姐经过爱德华(在关于异性之间的问题方面,他一点也不像他的父王那样热衷)的同意,悄悄地嫁给了诺森伯兰郡大公的第4个儿子,诺森伯兰郡大公是当时宫廷里的掌握实权的人物。 但是简马上就发现,她是刚出狼窝又入了虎穴。大公一家没一个好人。简对他们恨透了(可能是有点小孩子气),其中她最恨的便是她的丈夫。于是,她重新去研究经典著作和古老的东方语言,从中获得一点安慰。当时她的老师是著名的约翰·诺克斯的对手——严厉而博学的阿尔迈博士。 哎,语法书看来并不能很好地代替幸福的家庭生活,简患了重病,好久她才恢复了健康(对她来说这很不幸)。同时,大公一伙现在正忙得不亦乐乎。由于他们是新教的誓死捍卫者,因而担心亨利和阿拉贡的凯瑟琳(普鲁兹列为第1位皇后)的女儿玛丽将继承简·西摩(普鲁兹列为第3位皇后)的儿子爱德华的王位,一场维护天主教的激烈行动即将开始,因此大公决定让爱德华签署一份声明,写明如果他驾崩,将由简·格雷继承王位。 1553年7月6日,爱德华去世,时年不足16岁。与他同龄的简·格雷女士继承王位。当她得知自己被宣布为女王时,震惊得昏了过去。随后她接受了这一荣耀,但不知是出于对父母监护人的尊敬还是惧怕,她对强加在自己身上的高位并不感兴趣。 9天以后,亨利和阿拉贡凯瑟琳(第一任妻子)的女儿玛丽带领部队冲进伦敦。小小的简·格雷成了伦敦的一名囚犯。7个月后,在这个塔里,小女人简·格雷的头颅被砍了下来,这就是简·格雷的故事。这些恐怖的细节一定也被伊丽莎白公主所知晓,当这一切发生时她已20岁。 这场悲剧一定也使她的脑海里充满了关于自己命运的不祥预兆。玛丽,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现在是女王了。但玛丽是一个老女人,并且是个最狂热的天主教徒,而伊丽莎白则是一个心不在焉的新教教徒。迄今为止,玛丽对这个私生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已经够礼貌的了,她很清楚,如果自己一旦死去,伊丽莎白将成为她的继承人。为了阻止这可怕的一幕,她嫁给了查理五世的儿子菲利浦,这个令人讨厌的西班牙国王,他曾发誓,在他的统治下,这片疆域将没有一个活着的异教徒,他只用6年的时间便可清除他的王国里天主教的敌人。 看到西班牙宗教法庭将在他们中间建立的前景,坚韧的英国人默默地攥紧了拳头。很快就有传说,要立伊丽莎白公主为王,取代她的姐姐,每当这些传说响起的时候,伦敦塔里的刽子手就似乎看到他们的收入要涨了。 此时,伊丽莎白已学会了掩饰自己,这对她是很有用的,后来当她想把某些人立即送上绞架时,她还能在他们面前扮演慈爱君主的形象。此外,她还学会了捉迷藏,每当她的密探告诉她那位菲利浦王的谋臣们又在劝说女王陛下,为了他们自己的安全最好把那个倔强而又任性的英国公主除掉时,她就找不到了。 菲利浦认识到,如果他想这样做,他就可以做到。玛丽,他的妻子,已经深深地爱上了他,能允许他做任何想做的事。1554年3月,事情有了进展,伊丽莎白被“软禁”到伦敦塔。但是英国人已习惯于看他们伟大的皇室家族的鲜血,习惯于排着队看都铎王朝的成员被砍头,即使是这位被认为是私生子的皇室后代。 这时,作为新教反对党中心的议会立即挺身而出,保护他们困境中的公主。当有人提出撤消伊丽莎白继承人的身份作为折衷时,议会根本不予理睬。当听说玛丽即将为她的西班牙丈夫生一个英国王位继承人,并引起反对伊丽莎白公主的骚动时,议会更是充耳不闻。这个事件很快被证实虚有,但有朝一日这种可能总会变成事实的,到那时英国的新教运动就会永远消失了。前景看来十分暗淡,因为女王不仅要忙于那个永远也派不上用场的婴儿车,她还要花许多闲暇(除了给她亲爱的菲利浦写信,乞求他从西班牙回到她身边来)来召集她身边所有的天主教支持者们,由于她残酷镇压新教教徒,很快她就获得了永载史册的称号——“血腥玛丽”。 在伊丽莎白被软禁到伦敦塔后两个月,玛丽谨慎地放出消息——她又怀孕了。这使得伊丽莎白的朋友能借机要求发发慈悲。玛丽很大度地允许她可爱的妹妹迁往哈特费尔德堡,在那里她可以继续学习拉丁文、希腊文以及其他与治国无关的知识。 然而,伊丽莎白担心这样下去人们会淡忘她,况且她天性爱出风头,于是她便开始营造一个有关一位可怜的英国公主的迷人神话。那位公主血管里没有一滴外国血液,是一个憎恨天主教的严格的新教徒,她说的英语像布莱顿鱼市上的英国妇女一样花哨、地道。她喜欢所有的英国体育项目,(她的家庭教师阿希姆博士不是写了本关于射箭的极好的教科书吗?)她能像英国水兵一样大杯大杯地喝英国产的淡啤酒,然而正是因为有了这些美德,使她一直处于死亡的危险中,那些来到这块不幸的国土并且发誓要将英国重新变成圣海上一块封地的外国冒险家们已经控制了她。 可是公众还不知道,他们美丽的英国公主正在施展一手漂亮的意大利式的政治手腕,这是她通过勤奋研究一位名叫巴尔达萨·卡斯蒂廖内的著名的米兰公共学家的论著而学来的,那位公共学家关于王室行为的指导书《侍臣论》,告诉了王室成员及谋臣们应如何掌握按照他们自己的计划、要求和想法统治他们的臣民——而仍然不掉脑袋的绝难艺术。 但是英国人那时只对一件事感兴趣——如何才能摆脱天主教徒玛丽的统治,使英国成为新教的自由王国?英国人是很健忘的,尽管如此,人们还是会留恋地回忆起好国王亨利统治的年代。亨利一直是个直言不讳的好人,虽然在婚姻方面有些随便。现在他的亲生女儿,(上帝保佑她!)这位具有极为纯正的英国血统的可爱的姑娘,却一直生活在断头台的阴影下。而那位血腥的玛丽,她只有一半英国血统(并且还嫁给了西班牙人),却在将大批大批她的新教臣民送往塔尔蓬监狱,并且还要威胁她妹妹的生命。 这种现状是不能容忍的,而且情况正在变得更糟。天主教弥撒重新进行了,不久罗马教堂又被重建。现在,亨利国王英明统治时期从教堂没收的土地又被退还给原来的主人——臭名昭著的主教和僧侣们。就在这时,仁慈的上帝回应了所有诚实的新教徒的祈祷。1558年11月17日,玛丽死了,伊丽莎白在民众的普遍欢呼声中继位。 新女王仅25岁,她将统治英国45年。终于安全了。但是,另一个玛丽——比她的同名者更加危险——将从地平线上出现,使伊丽莎白统治的前29年像以前一样麻烦和危险。 这另一个玛丽,苏格兰女王,是苏格兰国王詹姆士五世和他妻子——吉斯家庭的法国女伯爵的女儿。这位夫人在1538年与斯图亚特庄严地结婚了,并于1542年生下了她的女儿。随着这个孩子的出生,历史揭开了多灾多难的一页。 我只能粗略地向您描述一下。苏格兰的玛丽与她英格兰的表姐伊丽莎白恰好相反,没有人会对伊丽莎白如痴如醉,可是如果某个男人盯着美丽的法国苏格兰混血公主的蓝眼睛不放,他就会失去他的脑袋。不过,也许是化妆术帮了她的大忙,因为根据记载,当刽子手拾起她的头颅给那些在行刑现场的人看时,他们沮丧地发现她著名的金色头发不是她本人的,只是顶假发。然而我想,这也许是由于她多年来一直关押在一些不利健康的监狱中,疾病缠身,她才不得不使用一些小小的美容术。在此之前,她的美丽应该是无比的而且是天然的,要不然她就不会成为如此众多而又如此痴迷的情人们的争夺对象。关于这件事我们的一些最有天赋的剧作家和作家们已一次又一次地进行了刻画,我就不必要再重复那些细节了。我可以从1565年讲起,那时,与现代任何一位雷诺女主人一样,在经历了热恋之后,玛丽与一个叫亨利·斯图亚特的勋爵达恩利结了婚,他是一位苏格兰王位继承人。据说他倾向天主教,这一点玛丽很欣赏,但他妻子的臣民们就不那么欢迎了。他的软弱、犹豫、粗俗和极度挥霍很快就使玛丽厌恶了。在这种情绪下,她在她的意大利秘书戴维·里齐奥的陪伴中找到了安慰。 这位年轻人最初是由萨瓦公爵作为大使馆的成员送到苏格兰的。当任务完成后,他作为皇室演出的四重唱组里的男低音留了下来。就是在那时他认识了达恩利一家的。这个聪明而又清醒的年轻的意大利人很快就察觉了这对皇室夫妇之间是怎么一回事,也看出了玛丽是多么需要一个她可以依赖的人。他是个合适的人选,但奇怪的是,根据所能找到的资料记载,他在对待这位皇室女主人的私人态度方面极度谨慎、微妙。 里齐奥在王位背后扮演了极重要的角色,可他是个喜欢炫耀的人,他华丽的穿着很快就给他带来了麻烦。因为在苏格兰,任何形式的奢侈浪费就如同在一头公牛面前抖红布一般。没过几个月,与别人形成鲜明对照的意大利式的漂亮打扮,就使这位皇室秘书和长笛演奏员在当地的贵族中很不受欢迎。同时,他身上的绫罗绸缎和他帽子上的漂亮羽毛遭到了社会底层大众的忿恨,而且他唱甜美的民谣和情歌来为女王陛下摆脱烦恼的能力,引起了每个人深深的怀疑。 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让一个土包子对一个举止优雅的人产生怀疑更容易的事了,特别是当这种优雅的举止又恰好使他自己的老婆着迷的时候。如果将这个讨厌、傲慢的人除掉,爱丁堡的很多人都会受益的。于是他们跑到达恩利那里说了他许多坏话,达恩利那好冲动的脑子立刻起了火。在他自己的屋檐下,竟然让一个意大利民谣演唱者给他戴了顶绿帽子,这使他那苏格兰自尊心无法容忍。1566年3月9日晚,一群达恩利的朋友闯进皇宫,冲进了女王的餐室,将里齐奥砍成了碎块,扔出窗外。 玛丽保持平静。她正怀着孩子,所以她不能做什么——起码现在不能。6月,她的孩子出生了,名字叫詹姆士,长大后成为苏格兰的詹姆士六世和英国的詹姆士一世。 人们对这个孩子一点也不怀疑,因为他和他父亲一样口齿不清,手脚不灵。 与此同时,那位父亲(尽管他自己不知道)正在享受他最后的日子。第二年一月的早些时候他病倒了。现在他讨厌所有与他接触的人(新教教徒或是天主教教徒),因此相对来说,玛丽在这段时间里倒很受欢迎。她决定让她丈夫到乡下去康复,使她眼前清静些。哈特费尔德的一座乡下庄园被选中作为他休养的地方。 2月9日玛丽去看望了她丈夫,当天晚上返回。几小时后,那个庄园被藏在地下室里的成桶的炸药炸上了天。第二天,达恩利和他仆人的尸体在屋子外的树丛中被发现。很显然他们没被炸死,想要逃跑,却被藏在那儿的密谋者们杀死了,尸体被扔在树林里。 苏格兰轰动了。皇室家族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发生两起谋杀案,尽管那时暴死绝非稀奇,而且还被当作国家政治游戏的一部分,但无论如何也不是好事。 不久,流言四起。有消息说玛丽此时准备嫁给鲍斯威尔伯爵,据说此人是谋杀达恩利的主谋之一。最终苏格兰教会有了确凿的证据指责这个法兰西放荡的女人是真正的祸首,并准备采取行动拯救苏格兰。为了平息人们的愤怒,玛丽与她的杰米在新教教堂举行了婚礼。但为时已晚,因为民众已经知道这个高贵的伯爵有过几个妻子,而且他是否已与最后一个妻子在法律上解除了关系还很值得怀疑。 这件事使粗犷的苏格兰人终于觉醒了。整个苏格兰起来反对她。玛丽女王不得不送鲍斯威尔离开苏格兰,而她本人被囚禁在洛赫莱文,这个湖中小岛上的城堡被认为是理想的囚所。 但是玛丽是个懂得运用她那迷人双眼的女人,她那双可爱的眼睛说服了其中的一个看守,在她离开大门时那个看守则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玛丽又是个自由的女人了,但她还不太清楚,她的苏格兰子民们已不再需要她了。她匆忙召集了一些忠诚的王室旧亲信,向她的敌人奋勇宣战。但她失败了,由于无法从海上逃离苏格兰,她逃到了英国,请求伊丽莎白的庇护。 伊丽莎白大度而真诚地同意了(当符合她的意图时她是很大度的),她表示很欢迎她的表妹,并且很高兴保护她不再受她以前臣民们的伤害。玛丽就这样被监禁了,她在那一呆就是19年,成为伊丽莎白女王的一块心病。这是因为天主教在英格兰绝没有消亡,它只是跑到了地下,在那里像森林大火一样闷烧着,看起来似乎扑灭了,但只要没人注意,马上就会死灰复燃。 自从伊丽莎白接替了血腥玛丽,那些天主教大家族就从公共场合隐退了。他们仍怀有共同理想,却还没有机会将它变成一个为之奋斗的事业。伊丽莎白是个很讲道理的女人,她并不反对真诚的天主教教徒,只要他不去传教,不去公开叫她私生女,不去想毒死她。但是现在,由于有了玛丽在他们中间,那些天主教教徒就感到可以召集闹事了。玛丽在欧洲大陆有很多朋友,所有的天主教头领们都站在她这边,皇帝都站在她这边,教皇和法国国王也很喜欢她。终于,他们有了等待已久的机会,于是他们在整个欧洲上演了一场历时19年的战争游戏,难分胜负。 赌桌的一边坐着伊丽莎白,她有一头棕红色的卷发,脸颊上涂着脂粉。在另一边,优雅的苏格兰女王陛下可爱的手指正在按照审慎的顾问们的耳语,灵巧地摆弄着牌。欧洲的所有统治者们站成了一个大大的圈子围观,各自在心里打着算盘,暗下赌注。 刚开始好像玛丽会取胜,但她是女人的玩法,随着时间一年一年的推进,伊丽莎白的风格却越来越男性化了。玛丽——不仅是个女人,还是个无可救药的骗子。伊丽莎白了解这一点。玛丽的每一封信都被截取、仔细检查、重新封好,然后像没发生任何事一样寄出。每当发现玛丽又在试图反对她的表姐时,对她的监禁就会更严一些,同时清楚地提醒她,她的这种做法只能给她带来厄运。 玛丽这时就会毕恭毕敬地感谢她的表姐又一次大发慈悲,而第二天她就又会设计一些更加细致的方案来摆脱那位该诅咒的、拒绝去做天主教弥撒并且掌握着她命运的老处女的统治。 时间就在这错综复杂的纠葛中一年年过去了,我想,今天基督教以外的多数人以及一些势不两立的爱尔兰人都会赞同这样的观点,即最后伊丽莎白自己也别无选择,只能除掉这个对手,这是一个绝对有效的方法。 1586年,又一个威胁伊丽莎白的阴谋被识破了,一个叫安东尼·巴比顿的玛丽的旧仆人从中安排了一切。玛丽被牵连进去了。她被带到法庭叛了死刑。伊丽莎白在过去30年中已经让足够多的头颅落地了,因此不想再有更多不愉快的回忆,她拒绝在死刑判决书上签字。她声称如果砍掉苏格兰国王詹姆士母亲的头,那么她和这位可能的继承人之间会引发事端。 那是些令人惊慌失措的日子。有谣言传说,一支由几百艘当时正在西班牙建造的巨型船只组成的舰队,即将为了天主教的尊严重新攻占英伦诸岛,这使每个人都坐立不安。人们希望除掉这个苏格兰的荡妇,她或许会在某天晚上杀死所有新教教徒。伊丽莎白依然犹豫,杀死一个表亲与除掉一个像艾塞克斯那样的一般臣民又有所不同,艾塞克斯自信可以凭借他与伊丽莎白女王的特殊关系,把自己当作女王的宫廷情人而盛气凌人,而最终他仍躲不过杀身之祸。 玛丽的儿子解决了这个问题。如果苏格兰的詹姆士暗示请求饶过他母亲的话,伊丽莎白也许会摆脱掉她所面临的这个最难做的决定。但是口吃的杰米·斯图亚特(昵称)却懂得应该要什么,他想要英国的皇冠。于是他告知伊丽莎白,如果她保证他在英国继位,他会试着去“消化”他母亲被处死的悲伤,并且可以不计那些行刑人的私人怨恨。 斯图亚特的这封臭名昭著的希望能够“消化”悲伤的信,实际上为他母亲签署了死刑判决书。1587年2月8日上午8点,一个笨拙的刽子手将玛丽可爱的脑袋从她那同样可爱的肩膀上砍了下来。当斯鲁斯伯里伯爵出现在密室,告知女王陛下事情全部结束了,她的对手再也不会打扰英国的安宁时,伊丽莎白注定要用余生来回忆这一刻了。 我想现在我应该告诉你伊丽莎白在位期间所进行的几次大征服——那个总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大英帝国的根基是如何建立的。但是这些你在学校里都学过了,确实我对那些引起这两个超凡女性争斗的思想和感情因素更感兴趣,而不是那些发生在这两个最著名的女性之间的战争。 实际上玛丽在每一方面都比伊丽莎白优越,她更漂亮,有更好的教育,充满了伊丽莎白明显缺乏的魅力。伊丽莎白也认识到这一点,但我不相信个人恩怨或嫉妒与她最后将表妹送上断头台有直接的联系。 当伊丽莎白签署玛丽的死刑判决书时,她54岁了。她经历了艰苦的生活,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感情,或许她的感情从来就没有强烈过。玛丽可以有情人,可以给狱卒抛一个媚眼,‘使他从此以后永远成为心甘情愿的奴隶,但是玛丽必须记住:这个不漂亮的,穿得过多的老处女身上具有她永远也别指望得到的东西——对祖国深厚和真挚的感情,这种感情左右她所有的决定,支配她做每一件事情。 玛丽出外闯天涯。 伊丽莎白立志建国家。 最后两个女人都如愿以偿,世界第一次看到了那个奇迹般的国家——大英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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